随着道旁的椰树越来越高,离圣城也越来越近。他们在中午路过一个休息点,同样豪华的沙漠帐篷,同样豪华的午餐,在那里,他可以隐约看见地平线上灰矮的城墙。
接近黄昏,他们走到了最后两棵椰子树前。那两棵树就在城门口两边五六米远处,已经有六层楼高了,相应的,这是世界上最高的两棵椰树,甚至高过善于种树的艾林斯人种的那些。
但是,仰望过去,城墙在它们后面,恰恰衬托出它们的矮小:在树顶还要往上一两米,是城墙顶凸出的两个半圆形哨台,上面架着两张床弩。这里是圣城的北门。如果往东边和西边看去,可以看到东北门和西北门之间的城墙上,隔一段距离也会有凸出的哨台,半圆形的哨台架着金字塔型的投石机,长条形哨台架着三张床弩,分别指向左中右三个方向。
墙头有时会有一点人为设计的缺口,其他地方都是平的。墙身成七十度角向内倾斜,墙基还有一段弧面和墙外地面平滑连接。
“这种城墙设计不是利于敌人攀爬吗?”王子问圣城的使节。
“这个,城墙是由我们的先民在文字发明前设计建造的,现在城里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奥秘了。关于城墙具体的管理,您可以访问军需部的人,我只是负责服务的礼乐人员。”
城墙表面铺着用彩色瓷砖组成的马赛克图案,多以蓝黄色调为主。在王子走进时,他恍然大悟:瓷砖表面极其光华,镶接部分十分平整,完全没有搭手的部分,当时的攀爬工具也几乎派不上用场。瓷砖与内层石料粘合紧密,就算表面瓷砖破碎也会保持表面的完整。
在那一整面墙的正中间,凿出一个五层楼高的方形门,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让白角兽通过的大门。有着花纹的黑铁门被推到两侧,圣特诺士兵组成的仪仗队站在门两侧。精致的头盔、胸甲、护腕、护腿佩戴整齐,腰间挂着剑鞘,双手持圆盾护住胸前,表情严肃盯着对面的人,眼镜眨也不眨,不知怎么办到的。
每个士兵必配的,就是圣特诺圆盾。盾牌很大,两条线将盾牌分成上下左右四部分,上下突出,左右凹入,圆心点着一小粒黄金。这种人体工程学设计只是巧合,更主要表达了圣城的核心世界观。
因斐那王子走到城门中心,他发现城墙的厚度大于高度。一声呐喊,仪仗队集体向南转,向前走,保护住骆驼队的前方和左右两翼,大步走进圣特诺市区。
他们沿着联通南北城门的至恒之路前进,路上人潮涌动,仪仗队开过时他们也漫不经心,有的市民甚至从两个盾牌之间穿进来,再从另一边穿出去,仪仗队也只是走自己的正步,没有丝毫多余的举动。
这绝对不是埃及法老调戏凯撒用的伎俩,在这里,没人能管的住大街小巷的市民和沿街叫卖的商人们,大场面他们见多了。
沿路长条的花坛种的椰树和名贵或稀奇的植物,王子不断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像一个刚进城的农村人,但礼乐官回答地十分平淡。
大道走一段就要上一节台阶,两节台阶之间是十字路口,那里的人最杂,种的花也最古怪。
经过无穷无尽的楼梯后,终于结束了,十字路口也没了,人潮依然涌动,但路两旁只是矮墙,大家都急切地向南或向北赶路。在至恒之路的中点,是由两条主干道交叉而成的巨大广场。不知道什么原因,东西走向的那条要叫至圣之路,它更宽,但是只有向西的部分才会开放,最西处还是一堵墙,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个封闭的广场。广场左右还是矮墙,被开出无数小路口,有人进进出出。
仪仗队到达十字路口,向左转,也就是往东不对外开放的路段。没有路障,只是几个兵在站岗,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当然,如果有人硬是想走,也还是会放进去的。这条路通往——圣泉山。
其实,在一进城门时,她就十分醒目了,整个城中,就她最高,也最大。平地凸起的一座山,东边是垂直的断崖,其他边是陡峭的山坡,由人为改造,形成了三级阶梯的金字塔状。这附近是富贵人家的庭院,被矮墙与马路隔开。王子在第一级阶梯前下马,砖石砌成的陡崖中间打开一道石门,石门后面是一长串台阶一直通到山顶。
每级阶梯侧面是花岗岩堆砌的崖壁,岩石接缝做工精细,远看完全看不见痕迹。阶梯顶是环绕着上一级阶梯的空中花园,上面种着花木果实,几乎全世界所有的植物都在这里。有小溪顺着流过,石板路领到一些小亭子里或哪个关兽笼里。星罗棋布的兽笼里有各种珍禽猛兽,但没有角兽(不可能的事)。王子想:“我小时候就是抱着狮虎兽长大的,这些也不足为奇。”的确,这里大部分动物都是挪拿亚赠送的。
三级阶梯以上,就是圣泉山顶了,那里可以俯瞰圣城。登顶后,王子自然地向后望。看着自己走上来的台阶,本来没颤抖的腿都颤抖起来。再看向稍远处——棋盘式的城市布局和西边的那道城墙,城墙后面微微露出一点蓝色。啊,那是海吗?红日将尽,余晖涂抹在脸上,他第一次看见了海!
回头,还有一个小土丘,用精美装饰的小径铺设在上面,顶处是一个亭子,也被涂满了余晖。他走上去……
“儿子,别走!”
他一转身,身边的侍卫已经站得笔直,再一回头,是爸爸!
“干嘛?”不知怎么的,之前想见爸爸的感觉烟消云散,见到爸爸了,烦躁的情绪也起来了。
“不能去那里!”
“怎么了,不能去吗!”
“那是别人家的地盘。”
“怎么回事,这里一个圣城侍卫也没有,对了,你经过摩伏斯也不回来一下!”
“我回来了啊,看见你还在睡觉,我还亲了你一口呢!还有,你桌上的那几打纸是怎么回事?”
恼羞成怒:“爸爸,不要这样,这不关你的事,还有,不要指使我手下的人违抗我的命令,我叫他们不要开门的!”
“哎呀,你的人都是我指派的,他们自然听我的了。”
“你……不能这样!这样有违挪拿亚精神!”
“好好好……”
“还有,回来也不吱一声,就这样走了。”
“这不是我叫你来的吗?你不是一直想来吗?我给你一个惊喜呀!”
“这叫什么惊喜,兽笼里的东西还没有我们家的多!”
“植物还有……”
“没兴趣。”
“对了,我是来接你来着,行李先不管,这里什么都有,我们先去开会!”
“开什么会还要我去,还有,会上又要喝酒。”
“这不是让你见识见识嘛,喝酒谁喝得过你爸呀,众人皆醉我独醒,而且,这次谈正事,酒以后会喝。”
他们转向身后,这时王子才看到自己一直疏忽的另一面——圣泉山的东面。
走下一小段又宽又矮的楼梯,他们来到了一片平地。半山顶的平地坐落着希托家族的皇宫——希托家族已经掌管圣城上千年了,一直从族长关于家谱记忆中最远处到现在——现在,皇宫一千零一间房灯火通明,甚至可以照亮平地后几乎垂直的崖壁。
皇宫延东西向轴线对称,和这个城市一样。树立在两排的房屋和中间的门庭将宫殿分成里外两个大花园。最外围的墙壁几乎贴着崖边,尤其是最后面也就是最东面的那栋,装饰最豪华,最高大,是这个建筑的主体。同样延中轴线对称:一边是族长寝宫,一边是政务处,三楼,中间,有一千零一间房中唯一横跨中轴线的一间——海地会堂。
它不是最大的房间,却是最难以进入的,族长一年也进去不了几次。但现在,他就坐在里面,靠在东墙的宝座上,虽然他的右边坐着他的最高行政顾问,最左边坐着他的女儿,但是他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他快不耐烦了。
他的坐前有一个圆形会议桌,这个桌子无法盛放文件或任何东西,因为它的表面是光华起伏的。纯金的桌子,在族长两边的中心部分隆起,前后部分下凹,但是在四周却趋于平稳,直到桌沿又回到水平的园。桌子中间,两个隆起和两个凹陷的交汇处,又趋于同一水平面。整个桌子就像在中间横放着一个半没着的沙漏。沙漏中间,一个圣特诺圆盾正好镶嵌在里面,圆盾上的纹路:清晰的“X”型勾勒出那半没着的沙漏腰部的轮廓。这个圆盾也不是普通士兵拿的盾牌:乌黑坚硬的盾面,银色的边沿闪着宝剑一样的寒光,中间一点是一颗巨大的苍白的钻石,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没有一丝光泽。
为了掩饰自己的着急,族长故作镇定地将头转向左侧,他棕黑色的头发下棕黑色的眼睛看向圆桌对面的艾林丹国王——花白的头发下有一双明亮的墨绿色眼睛。
艾林斯的王两侧同样坐着两个人,一位是国王秘书,一位是艾林斯第三王子,他有着一头纯净的银发,浅蓝的眸子正看着圣特诺公主——和她父亲一样的棕黑色长发和眼睛,她端坐着,凝视房间大门。
“您知道贵国领土南方是什么吗?我一直好奇是不是像我父亲当时说的一样,被海洋环绕。”族长问国王,同时指了指桌上“沙漏”靠近艾林斯王的那一侧隆起处。
“其实,我们也没有进行过多的探索,至少我知道,有三面是环海的。在我国疆土以南是一片高大的山系,那是我们优质的矿山所在。但据我所知,没有艾林丹公民到过更南方了,我们也没有组织探险队,我们觉得这些没有必要。”
“不过哈罗却对探险这些事情有独钟。在几年前他们有人到达了他们北部草原的尽头,并且证实了那里是海。”同时指了指另一侧桌上的隆起处,“然后他就变得异常兴奋,常常跑去北边打猎,试图看一看那里的海岸线。”
“挪拿亚人都有一种对海的奇怪迷恋,可能是他们在内陆呆久了吧,像你我,都习惯了。”
“也是,可怜的因斐那大公,父亲一连一百天不回,他一个人守着那个狭窄的建筑,也够无聊了。”公主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不由得向前挪了挪,艾林斯王子也动了动脑袋。
“耳朵不要动!”国王突然对王子说,王子刚才翘起的耳朵马上贴了回去。
艾林斯人还有一个特点,他们有一双可以动的尖尖的耳朵,不过为了礼貌,平时总是和头发一起贴在后面。
整个房间的人都把脸转向王子,他有点尴尬。
“接儿子,来晚了!”门被急促地敲了三下后就打开了。
“爸,你找借口能不能不要把我也拉上。”另一个王子说。
“挪拿亚国王,请穿正装出席。”族长说到。
哈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白纱披肩,再看看在座的人:“你说的正装,指的是盔甲吗?”
“不是吗?我想你的传令官已经表达清楚了,这次宴会由于是在海地会堂举行,除女子和顾问以外,其他人都得穿正装,包括王子。”
哈罗又看看因斐那:“除了我儿子,他才到,穿的是旅行服,在挪拿亚,这就是正装呀?”
“陛下!您已经踏出国界,一切行为应该以所在国的习俗为标准。在椰树大道以南,所有人都认为盔甲意味着严肃与尊重!”艾林丹国王起立发言。
“但是只要在沙漠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盔甲是胆小鬼才穿的东西。不过如果你坚持,我会回去换上我战时的皮甲,这样我会感觉很愚蠢。而且要穿上那玩意儿,不花个大半天是不可能的。”他转身就走。
“停!哈罗,你不用去换。我想,虽然在圣泉山上礼仪是重要的,但圣泉山屹立在圣特诺城的土地上,所以,用圣特诺的包容来迎接各位贵宾,这也是应该的。请就坐,开始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