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在闲谈中,亚里士问道。
战报成为亚里士和普拉图斯的谈资。
“艾林丹想依次吞并圣特诺和挪拿亚,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不太喜欢政治……”
“只要你喜欢思考就行。他们一定拿我做威胁,我妈想保护我,我爸想保护我妈,就这么简单。”
“你爸不想保护你吗?”
“如果整片大陆都被艾林斯人占领,保护什么的就都没意义了。组成联盟是他们必须做的事。”
“不过……我有个想法,假设,这三个王国的国王没有这些关系,挪拿亚和圣特诺还会联合吗?”
“当然!这是必然的,因为有平面制衡法则。”
“啥?”
“跟着我推导:世界有三个国家,实力分别是强、中、弱,他们可以任意组合形成联盟,联盟总体实力如果占优势,强国一定会吞并弱国,对吗?”
“对……吗?”
“这我不想讨论,贪婪是人性根本,嘴边肥肉不吃,不是沙雕是啥……”
“好好好,继续。”
“而且世界上不可能所有国家组成一个联盟,除非有外敌。”
“是是是。”
“那么,他们将如何组成联盟而不被吞并呢?”
“讲讲讲。”
“弱国和强国联盟,吞并中等国家后,联盟解散,强国吞并弱国。强国和中等国家联盟也是这样。”
“对对对。”
“弱国和中等国联盟,实力强于强国,他们会吞并强国。注意!在强国被吞并过程中,实力变弱,它变成中等国,中等国变成强国,这时,弱国会再次与当时的中等国结盟,一起对抗强国,一直循环下去……”
“妙!”
“所以,如果用线段长度代表国家实力,两个短边之和大于第三边,就能形成一个三角形。这时,世界格局就是稳定的。”
“嗯。”
“同样,如果有四个国家、五个国家、多个国家,只要他们代表线段能首尾相接组成平面图形,世界格局就是稳定的。”
“如果只有两个国家呢?”
“他们的实力可以保持完全相等,或者能找到一种互相威慑的方法,比如互换人质,不然就不能平衡,也不能有和平。”
“唉,天哪,所以战争会很快结束了?”
“除非……你知道艾林丹有多少潜力还没发掘吗?”
“不知道。”
“但你是潜力的主要发掘者。你应该多思考不同的问题,你喜欢思考吗?”
“嗯。”
“欢迎进入哲学社团。我觉得,我们两个加起来,就比圣泉学院的那帮老头强多了!”
亚里士听了这句话,咧嘴笑到:“哪里,怎么可能,伽利利已经可以抵两个我了。”
普拉图斯感到一点意外:“或者,要不……战争结束后,我们去圣泉学院?”
“好啊!”
因斐那再次回到圣特诺,整个城市似乎变成了一座工地。
削皮后的白花花的木头一辆一辆往城里运,分散在小巷中,搭起脚手架。东北方地平线的山峦传来敲击石块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藏在一块块的石料里,用骆驼拉的平板车缓缓运来。
圣特诺港的防护墙在大修特修,四分之一的木匠正赶工制造加里尔斯投石器来替换上次损毁的那一台。城中隔一段距离就建起高高的塔楼,塔楼旁堆放着一摞沙,那是建造地窖时挖出来的。
“不然我们怎么进攻?”海地会堂,帕拉指着桌面。
“没办法,除非你们知道他们的王宫以及其他防御工事的地点。”因斐那摊摊手。
“这个……我们不知道,普拉图斯也许知道,只是他现在没法告诉我们。”
“所以……防守吧。”
“防守吧。”
“我们将放弃约希普里亚港,退守内陆。海军会被派过来,也许圣幕海峡还会有第二次海战……”
“你们为什么不在那里建一道海岸防护墙?”
“没必要,我们打算放弃领海,也不需要海军驻扎了。这个……挪拿亚是陆地民族,不适合海战,只要我们把敌人引入沙漠……”
“然后圣特诺北门就得关闭了,我们人太多,存不了那么多粮食,很怕围城的。而且你们也要放弃玫瑰走廊,那你们是要在北方种粮食吗?”
“不,约希普里亚港后面的崖壁你还记得吗?这是一个天然关口,一头角兽就能堵住。起先,是为了防御从内陆来的敌人,现在反过来,一样很强。对了,维基亚和我们结盟吗?”
“不,他们坚持不参与南方战争。”
“放心,我们永远会保护圣特诺的,不论牺牲多少!”
夜晚,海洋安静地呼吸着,天上没有星星,向南望,只是一片天鹅绒般的黑,世界缩小到只剩约希普里亚那一小片的港湾。
港湾里的小城市仿佛熟睡的一只猫,被山崖环抱,小点灯光表示它在做梦。
南方漆黑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三五个火球,它们划过天空,打破静谧,和平与宁静被它们驱散开来,那只猫被惊醒了。
又是更多火点飞来,打在小城上,火光落地瞬间散开,四射而去,点燃了街道和房屋。
约希普里斯塔上的火堆熄灭,上面的钟声敲响,有敌人来袭!水手们从床上跳起来,跑向海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发呆,那些火球好像是从海底升上来的!
火球被发射时没有经过投掷的轨道,它被直直射出去,在一颗火球点燃的瞬间,有人隐隐约约看到一艘艾林斯双体船被照亮。
“我们遭到轰炸,快去灭火!”
水手们捡起木桶,向海边跑去。
艾林斯投火船,没有夹板。两边船体用支架连接,那个支架其实是与一张巨大的阿瑞斯弩炮共用的。弩炮有更大的威力,主要投掷石弹和火球,78弓的力量,可以在海战中远程打击。
他们将火弹装膛,那是用干草包裹着的陶罐,点燃表面干草后马上发射,火球划过天空,砸在地上,罐子破碎,陶瓷碎片夹杂着热油和硫磺喷出,四射的火星、燃烧的油,硫磺的气味,没有烧死的人会中毒或窒息。
约希普里亚港变成了一团火海,马头的木桥和停泊的大小船只正剧烈燃烧,水手们将海水泼向大火,燃烧的油浮在水面被带着四处奔流,高温蒸汽爆炸出蘑菇云,他们联想到一杯水泼进油锅的情景。
浮着一层油的海面也在燃烧。火海中,冲出一条船,船尾正燃着熊熊大火,它划过的海面,轨迹后也拖着一条长长的火舌——地狱之船。
船长站在船头,一动不动,火焰漫延着,他指挥船向正南方冲去,冲向艾林斯舰队的方向。船长身上着火,火烧上他的帽子,他一动不动。船飞速前进着,火苗往后拖,瞬间,所有飞弹都向它飞来。
透过火焰,船长通体漆黑,脸骨感坚硬,他依然站着,像被铁水焊在夹板上,他死了吗,还是被死神附身继续他的任务?
船继续向前,可是发射那些点点火光的地方似乎依然在前方。他小看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者他们在同时后退?
那些火球就像从传说中巨浪的另一边飞来,也许他持续航行到永远也无法到达,那死亡的航线,持续了一千年……
一颗飞弹击中船体,它裂成两半,缓缓沉入海中,在船头露出海面的最后一刻,他还在燃烧。
突袭任务已完成,舰队返航。他们横跨大海而来,已到续航能力的极限,而最近的艾林丹领地,是圣幕海峡的南岸。他们没有过多停留,右转,离开。
他们迎向初升的太阳,在消失在地平线之前,让幸存者们看到了最后一眼:整齐的舰队,铺满海面,将要离开。
他们将约希普里亚港留在脑后,不过即使在旅程的终点,也可以看见它升起的烟雾。
太阳继续上升,炙烤着舰队。其实,他们已经断粮两天,投火船特殊设计,使任何货船都赶不上它,而它狭窄的内仓大部分屯放着弹药,携带的物资严重不足。
返航后,他们让划桨的矮奴休息。洋流会带着他们向前,不过如果不加以控制,就会一路漂到圣特诺,这是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
最先有反应的是矮人,他们一个个瘫在仓底,渐渐消瘦。艾林斯人更能对抗饥饿,他们承担起大部分的活。
“我们把舱尾的几颗火弹拆掉,让他们喝里面的油吧。”
“可……可以,不,要留一点,以免最后需要……”
最后一滴水也喝完了,矮人能耐渴,艾林斯人不行。船员缩在舱底,远离炽热的阳光,汗水一滴滴留下,他们用水壶接住,可是越喝越渴……只有最后的希望,下一场雨,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有几艘船想靠岸,被马上击沉,艾林丹的技术不能拱手让给敌人,匠人几年来的研造,被敌人在海岸边捡到,万万不可……
他们继续死亡航行,每艘船刻意远离海岸,他们的舰队藏在深蓝色的海中,来无影去无踪,艾林丹的秘密,别人永远无法知道。
实在撑不住了,有船员倒下,再也没起来。水手看了看身边,一个个蜷缩在阴影里,要么在极度痛苦中煎熬,要么已经解脱,自己……也不行了,拥抱死神,也许就在不久之后了。
他仅凭意志,保持清醒,船长……船长已经长眠,那最后的程序,最后的任务,只能由自己完成了。
他调动最后一丝能量,爬到舱尾,用颤抖的手划动打火石,那火石变得如此沉重,就像拉动一辆马车。他将一丝火星艰难拉出后,重重倒下,火顺着干草,烧到他的头上,他没有反应。最后,“嘣!”又是一艘船沉没。
其他船上的人听到一些微小的声音,隔着海水进入船舱,冥冥中,那一声声清脆的爆响证明自己清醒的活着,他们感觉庆幸,每一声爆响都是一次。
如果有人爬出舱门,他们会看到舰队在烈日下变得稀疏,偶尔会有浮木从船边漂过,也许还带着火星。又是一声,左侧船只在火光中消失,烟雾没散尽,下一艘船驶过它的残骸。依稀保持着队列,铺满洋面。前方,延伸到无边无际,都是同样的命运。
艾林斯货船组成的舰队迎面驶来,满载食物和淡水。水的清香唤醒在地狱门口游荡的灵魂,货船拖着他们的船只,回到圣幕海峡南岸的港口,只有一半的投火船返回。
他们的目标,原本应该停泊在约希普里亚港的挪拿亚主力舰队,提前一天启航前往圣城,逃过了烈火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