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眼皮重到睁不开,头痛欲裂。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身边似乎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好似弘普急切而好听的男声钻入我的耳朵,我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让我又陷入昏迷中。
再次恢复了意识,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我看不清楚。
“格格,你醒了!吉祥,快去叫二爷,说格格醒了!”
朦胧中听到一个欣喜急切的女声,有点像菊儿的,又有点像如意的,当我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完全睁开眼睛时,只见一袭旗装的女子消失在门边,接着耳边就是菊儿那年复一年的唠叨声,“呜呜……格格,你吓死奴婢了……”
睁眼一看,素紫色的窗棂前放着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整齐的陈列着些许文房四宝。另一边置着一个青花瓷瓶,插着几支开得正盛的红梅,东边的墙上挂着的是弘普临摹的山水天下图,身下的床自是不必说了,不用看光闻味道,也知道回到了京城的贝子府那个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菊儿……”却发现声音嘶哑的不行,“我这是怎么了?”
闭上眼睛回忆昏迷前的时候,记得自己在城楼上和弘普……怎么这会就躺在床上了呢?瞬间转移也没这么快吧!
“格格,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只是前个爷将你带回来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你说这段你都去哪了?爷也不提,咱们也不敢问!只是每日都早出晚归……”菊儿一边用温毛巾帮我擦拭面容,一边将这段时间的事大致地像我讲述了一番,帮我擦拭完脸后,又开始擦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手软软地抬起,任她伺候。
前个?算算日子,又是两天。不禁又轻叹,我这破身子!
“这两天爷一直陪您身边,眼睛都没敢合一下,照顾你也不假人手……”菊儿用湿巾在我嘴唇上沾了一些茶水,不再干涩后,才慢慢的喂我喝水,一边喂一边‘噼里啪啦’地开始讲弘普的好,生怕少说一个字,我就会少感动一下。我虽然很感动,可是一醒来就听这聒噪的话语,忍不住又想要睡去。
不是我没心没肺,只是这些话打我第一次昏迷弘普照看我开始,她便开始说。说来说去都是换汤不换药!
听历史老头讲课也不过如此。
我翻着眼皮,想叫她停,却又懒得开口。
“我不再的这段时间,别人有没有人问起我的行踪?”听菊儿讲诉的差不多时,方才见缝插针的问道。
我知道被劫之事弘普肯定是给压下来了,这是传统做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采取明里搜捕的,要知道贝子福晋被劫持二十天,传出去关乎的可不仅仅是我和名声、清白和贝子府的名誉,还有整个大清朝皇室的名誉。
所以对外我是不担心的,只是对内还是有点小麻烦,我虽宅女不爱热闹,可也有几个走的比较近的闺蜜,除了敏儿外还有十三爷之子弘皎、弘昌的两位嫡福晋走的也比较近,我怕拒绝次数多了,又给人借口说我清高、傲气,是谪仙出生,不愿与凡人相交。
我不在乎旁人的言语,却也不想让自己的名儿任人污浊。
“敏儿格格、索主和瀛主来过几回,均被二爷以你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给挡于门外了!”
“哦?用什么法子打发了?”要知道她们这三个女人可不是好打发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二爷说他之所以请假呆在府邸就是想和你过几天安静的二人世界,他不希望在他休假的几天有人打搅他甜蜜的夫妻生活!”菊儿说这话时故意绷着一张脸装深沉学弘普的口气,可是话音刚落,脸上就开始有些热潮浮现。
我亦有些脸红,知道这话必是出自弘普之口,他向来不掩饰对我的腻宠,而且我知道这番话肯定管用,以往他出差回来的那段时日,只要他在家便不允许我见客,即便见也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敏儿她们都是明白人,自是不会来打搅我们的二人世界,也不敢。有几个能忍受弘普那张冰块脸。
菊儿喂完我水后,恰巧吉祥端着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方桌上,然后和菊儿一起动手将我扶起身来,在身后加了两床蚕丝被做靠垫。
“主子,你这段时候都在哪了?可把咱们担心坏了!”吉祥端过热气腾腾的米粥,用小勺搅了搅粥,又轻轻地吹了吹,转而又递给菊儿,抬眼笑说,“我的主子,下次出去可要记得带咱们一起出去,省的你一人玩的畅快,咱们在这为您揪心的同时还要忍受爷那寒若冰霜的脸。格格,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吉祥不像菊儿和如意,处处谨慎提防,是个直肠女孩,有话便说的主,跟我这些年,对我的脾性很是了解,知我不喜她们自称自己是奴婢,便硬生生地将奴婢的地方都改为了‘咱们’,说话有时候也见调侃之意,只是度都掌握的很有分寸,对我更是衷心的很,当然像这些话她自是不敢在外人面说的,古代的奴婢从小就被训练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听吉祥的话后,我知道弘普对于我被劫之事肯定隐瞒的非常严实,连心腹菊儿她们都不曾告诉,我并不想瞒着她们什么,只是身子虚弱无力,不想讲述这段时间的事,怕我一开头,就会引来一堆的问话。
我素来不喜欢解疑,无关隐私。
菊儿见我有些乏累,遂出声呵斥着吉祥道,“主子刚醒,哪有这么多精力回答你的问题!格格,别理这小蹄子,素来话多的很,这段时间没少再我耳边念叨,咱们主子什么时候回来……”话未说完眼眶就开始湿润,然后省略长篇大幅的思念哽咽道,“回来就好!”
一旁的吉祥感受她的情绪,亦有种要哭的样子。
我一见她们这样,赶紧捂着肚子做夸张道,“我的菊儿、吉祥两位管家,您们要哭也得先喂饱我再说,难道你想你的主子饿着看你们表演伤感离愁么?”
菊儿听我的话后,‘哧’地一笑,眼泪落下,接过吉祥递过来的绢帕擦去之后怒呻道,“格格就知道拿我穷开心,不过只要你回来,就是天天拿我开涮我也乐意听。”
喝着菊儿喂过来的粥,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别的院里的人没来过吗?”
清吟既然玩的是无间道,那么她肯定知道我遇刺之事,聪明的她自是不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不管能不能解决掉我,她也会抓住这次泼我脏水的机会。她自己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可是能被她利用当枪使得却大有人在。
比如弘普的两个小妾。
“没有!二爷交代过她们说你要静养,在这段期间,除了留下吉祥、如意和我外,其余人都不准踏入咱们园子里一步,围者以家法处置!”
“哦!”想来弘普这么一说后,即便她们心里明白我定不在府中,也不会乱嚼舌根。
“其他人呢?没有问起吗?”临近年关,送礼的自是少不了,肯定有人问起的。
菊儿愣了愣,欲言又止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大福晋以你身子不适宜过分劳累为由,将管家权利交给了侧福晋!这段时日都是她在应酬送礼和回礼之事!”
“哦!”我又随意应道。菊儿口中的大福晋指的是郭络罗氏,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我本就不想管这等杂事,可是交给清吟,还真就有点不甘心。
想到我那未成形的孩子和藏在体内两年的‘睡美人’之毒,平生第一次恨起一个人来。
我承认之前的我太过懦弱,一味只想逃避现实,既然这次选择跟弘普一起回来,我就要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困境,即便为了身边的人我也不能再逃避下去。
今年八月,阿玛到江南督办盐税受贿案件时被奸人反咬一口说他亦在受贿之列,现已暂停总理事务大臣一职,接受审查。同年十月,公爹庄亲王又被人密告与胤礽子理亲王弘皙往来“诡秘”,被弘历停双俸,罢都统和摄理藩院尚书之位。
同月弘普被革贝子,封镇国公。十一月三哥子渊接替弘普掌管銮仪卫事。
我知弘历现在开始着手削减庄王府的势力了,可又不敢太过明显,毕竟朝廷中庄王爷在朝为官几十年,心腹和忠于他的老臣很多,而康熙在位期间对他又十分喜爱,并亲自教学与他,自是实力不可小觑。
所以他是罢老的,提小的,用涓涓细流来浇灭熊熊大火,给群臣一个他依然重视庄府一脉的错觉。
我转头望向窗外,庭园里的那几棵腰粗的老树,早就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子了,‘刺啦’‘刺啦’的,正被无情的北风随意拉扯着。
对庄王爷的历史还是知道一点的,记忆中他是被罢免一次,但是几年后又重新被弘历中用。倒是弘普似乎没有他老爹活的时间长,印象中老庄的儿子活的都不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弘普应该只活到三十几岁。
心一惊,树欲静而风不止。
嘴角勾笑,不自觉地低喃出声,“让死亡来的更快一些吧!”
“格格……格格……”恍惚间听见菊儿和吉祥在我耳边轻唤。
回神后看到她们一脸焦急和担忧,遂勉强轻扯嘴角安慰她道,“我没事!”
“他呢?”想起城楼上那一幕,竟诸多感触,仿若过了一世纪般,在这最脆弱的时候我想依偎在他怀里倾听他的心跳声。
“刚才皇上和三爷来过,看您没醒就和二爷去书房了!”菊儿回答后又重复道,“皇上是微服出巡!”
“呃?”他来了?他来干什么?想看看我有没有死,还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因他的步步紧逼而体无完肤。
正慌神间,头还未抬起,就看见一个黑影朝我压了下来,“若儿……”
一只手臂捞着了我,轻轻地将我拢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靠在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儿传来,只觉得脑子乱成了浆糊……可呼吸终究还是平缓了下来,我闭了闭眼,给自己一个平复心情的机会后,扬起头望着他。
黑白分明的双眸灿若星辰,坐在我床榻前,俯视着我。俊美的脸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憔悴,下巴也没有黑黑的胡渣。
想来是因为我说过他邋遢的话,所以这次重视起仪容来了。
“相公……”我轻轻地呢喃着,双手圈住他的腰,身子窝进他怀里,汲取着属于他熟悉的味道。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希望有个健硕的胸怀可以依靠,弘普再让我最后软弱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