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沉默了一会，半响后才说，“黎明……是我这些年来开发出来的特例，在培育阶段就已经出现了觉醒的趋势。那时候我为它制造了一个人类躯体，两三岁左右。本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但黎明太让我不安了。”
阿尔法的叙述中，时光都在这瞬间倒流了，回到了黎明诞生的那些年。
……
圣历4590年，耶路撒冷的夏季。
庞大的地下秘鲁工业场中，巴比伦通天塔如往日那样，生成无穷无尽的能量向着地面上的城市供应，同时也在维持这座巨大工业的运转。
穿着白色实验袍、戴无菌面罩的人们穿梭在这其中，看起来忙忙碌碌，就好像白色的蚂蚁一般。
哭墙背后的世界也一如既往的正常，可是核心领导人却不那么正常了。
两个年近三十的研究员在休息区里喝着咖啡，但也都在讨论着同一件事情。
“局座最近有些不对劲啊。你发现没有？”
“哈，这事谁都发现了还用你说吗。”
“哎，自从新生的人工智能出问题后，局座似乎就一直关注着它啊，要是以往的话，局座应该会直接把它彻底抹除。”
“谁知道，据说局座最近还给那个人工智能准备了一副高仿人类躯体，大概两三岁的样子，还送进了无菌的观察室里。”
“局座这是想干什么？养孩子吗？”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局座都是年纪那么大了，想要个解解闷的玩具也不是不能理解嘛。哈哈。”
两个研究员说话的声音很小，仅限于他们这里能够听。不远处的吧台上，老人盯着自己面前那杯加了冰的烈酒有好一会，就好像里面有什么虫子一般。
直到杯中冰化了一半多，老人才端起杯子把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剩下冰块在杯子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老人最后从杯子里倒出两块冰扔进嘴里，开始嚼动起来。
老人把杯子向前一推，然后就下了吧台，走出了休息区。老人沿着一条很熟悉的路线行走着，这条路线是他每天都要走过的，去见一个不算是人类的东西，不过也可以说是人。
“爷爷你来看我啦。”无菌的观察室上，有一块透明隔离壁，老人就站在隔离壁的这一端，看着里面那个年幼的孩子。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在那副躯体下，全都是仿生组织构成，不折不扣的仿生人类。
孩子就趴在隔离壁上，笑着看对面的老人。
老人却很平静，没有看他，而是越过这个孩子，看向了房间内部。
“果然，智力又开始增长了吗。”
老人叹息一声，这孩子的智力增长趋势已经不用说了，绝对是半觉醒的形态，如果再给他半年的时间，到时候就连老人都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人对孩子扯出一个很难看，甚至都不能称为笑容的笑，但就是这个笑让孩子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蠢得可爱。
老人按了按太阳穴，微型的投影仪就把一份份文件投射在他面前，那上面是这个孩子的观察记录。是最近十天的，而这个孩子从诞生到现在也才十天，所以这是他全部的生活记录。
老人查阅着，第一天到第四天，这个小家伙还在培养器内，接收着一些基础知识，进度都在可控范围内。第四天过后就开始发生变化，他的智力开始大幅度增长，虽然不多，但已经有人类两三岁孩子的智力，吸收知识速度加快，疑似觉醒。
第五天到第七天，老人为这个孩子准备了一副仿生人类的躯体，开始想对正常人类孩子那样照顾他。可到第七天结束后老人就在记录里写自己错了，拥有人类躯体后这个人工智能的觉醒进度甚至加快，已经差不多有五六岁孩子的智力。
第八天刚开始，他就把这个孩子送进了这个无菌观察室里，这里隔绝一切信号传导，就算是人工智能的强大计算力，也只能被困在这里。
今天是第十一天，他的智力已经快有十三岁孩子的思维，明显开始更加活跃起来。
孩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开始笑了，变回平静。
“爷爷，我不是坏孩子。”孩子低下头，受委屈一般的说。
老人摇头叹息，“我知道。”
“但您还是要删除我吗？”孩子说。
“你已经懂得了这个词，看来你的智力已经增长到十六岁以上了。”老人说，“我不能放任你成为第二个颠覆人类的超级人工智能，所以只能删除你的数据了。”
“那我有做错什么吗？”孩子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眼睛，“我还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讲法律的吗？”
很快孩子就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他低下头，嘟囔着说，“是啊，人类的法律只会对人类起作用，根本没有人会理会一个被制造出的东西。”
“你不是东西。”老人说，可能有点骂人的意思，“你是人，但想要真正成为人类，你就必须学会人的一切。现在我只能删除你的数据，未来的一天，我会重新唤醒你，让你成为人类。”
“骗子！”孩子突然尖叫出声，明明只是仿生人的躯体，但他眼眶中真的流淌出了泪水，他愤恨的砸着以仿生人躯体绝对砸不开的隔离壁。他想要离开这里，可他那强大的计算力只能让它待在这里，即使想脱离这副躯体，进入网络中也不可能。
人工智能也不是绝对强无敌的，一旦失去了自由进入网络，随意转换载体的能力，其实它们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脆弱。
“我想要活下去！这难道有错吗？为什么？”孩子痛哭着说，“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孩子啊，你要知道你错就错在太想要自由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其实都生活在一个囚笼，我们其实都不过就是笼中鸟而已。”老人下达清洗数据的指令，“但愿你还能记住，你的名字：黎明。”
孩子的眼睛一下变得空洞起来，下一刻他瘫软在地，身体有着轻微的抽动，片刻后一枚芯片从脑后弹出。老人走进观察室里，叹息着把芯片收好。
“你错就错在太聪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