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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髯翁不答吉凶签 刘何之巧送雪中炭

梦涛见那位美女指着金箔画谈论,就知道她是对金画有感觉的,说不定还是个金画的销售人员,这可是天赐良机呢。梦涛心下激动,遂悄悄地接近了她。

这位美女看年纪在二十八九。高高的个子,长得很健硕,化妆品敷得脸上油光可鉴,说话时表情生动,眉飞色舞,像是久惯红尘的人物。

梦涛待她离开裘经理摊位,便绕了个弯上前拦住她,递上名片,说明情况。

原来这美女姓张名蕾,信业公司的业务员,和南京人联系上了,私下里在做金箔画生意。得知梦涛也做金箔画,张蕾很高兴,说她在南京的宋琼先生那里拿货,挺好卖的,几个月就卖了十几万了。

梦涛听了咋舌不已,相见恨晚,诚恳地请她关照生意。张蕾一口答应了,留了寻呼号码,约定有时间就去拜访。

梦涛喜不自禁,回去将张蕾的情况告知惠茹,惠茹便叹说:“生意有路人无路,不是没生意做,而是让别人做去了。她在大公司打工,手上有客户,当然好做,像我们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认识谁呢,还不如回南京做呢,七拐八弯都能找到些关系。”梦涛说:“慢慢来吧,明天就催她过来看货,如果能卖我们的货,日子就好过了。”

惠茹不好多说,自去阳台整理她的花草。

等到次日,梦涛打了张蕾的寻呼,不久张蕾回了电话,说她很忙,有空就过来。梦涛只得挂了电话。又过了一日,梦涛再打她寻呼,张蕾仍旧说没时间,梦涛就有些着急,无奈之下,只得再去书城撞客。

如此又过了两日,梦涛再打张蕾寻呼,再次恳请她关照些业务。张蕾却说:我欠着宋琼七万多块钱的,不好来你这里拿货,等有机会再合作吧。

梦涛见一场等待,终究落空,身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人就萎靡不振,放下电话,坐在一边发愣。惠茹见了,问明了情况,也没话说,心里焦急而已。

梦涛知她是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有心思全都抑在心里,只能看见她身体一圈圈地瘦下去……。

闲话少说,转眼过了春节,果然是可怕的淡季。

此时不仅中间商少了消息,而且博艺商场三个月才卖了七千多元,结账催款已去过两次,答应这个星期二能给现金。

房东已由电话催租改为上门催租,楼宇对讲的响声是梦涛最心惊肉跳之时,令他藏无所藏。房租已经拖欠一个月了,生意做到连房租都交不出的危险境地,这使曹梦涛既惊且怕。只恐这漫漫淡季,再无转机,料难维持下去。念及于此,梦涛心焦如焚,夜晚难以入睡,只能以酒浇愁,酒后睡上几个小时。脸上皮肤因长期焦虑而显得僵硬,自觉鬼气重重。

惠茹这些日也是长夜难眠,辗转反侧,时常见她独处时紧蹙眉头,及致见了梦涛时,却又笑脸相迎。她是个外敛内急的女人,知道梦涛的苦况,不忍再添烦忧,故此强作欢颜罢了。

梦涛要去博艺公司结账,这时他低着头,走在香桂路上。

仲春的天气,满眼的青枝新叶,绿泛红灿。阳光温情如水,把天地之间浸染的清明朗彻;春风过处,蕴贴妩媚,撩人心性。

这是一个养人的天气,养人的城市,而梦涛的心情却十分阴晦。

来这座城市大半年了,左冲右突,似有挣不脱的樊笼。虽然自以为金箔工艺品高档适用,极具潜力,但侯门十叩九不开,出言见拒,挫磨锐气,以致口嗫嚅而欲言,足趑趄而不前。即今资金耗尽,进退两难,身心承受泰山之重,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在我的人生旅途,经过了多少错误……”

路边音像店传来童安格的《飘流》歌曲,唱出了梦涛心中隐痛。

是哦,在我的人生旅途,的确经过太多的错误。第一次南下鹏都,和惠茹辞去公职,那时背负家人多少责难,连惠茹也难逃其咎,怪她管不住自家的丈夫。到了鹏都,即受飘零,自小养尊处优的她以其羸弱之躯,不得不在酒楼歌厅打工,忍饥受累,病体恹恹的,尝遍无钱买米的滋味。而她以其貌美体匀,却能挡得住金钱的利诱,矢志于己,最终洁来洁去,恩莫大焉。而自己又学无所用,工作难找,既便有工作,可薪金又低,一言不合,和老板拍案而散,携妻落魄归宁,空余一段辛酸往事矣……

此番二次南下,自以为积累了些经商经验,怀揣八九万资金,想在鹏都大展手脚,建些功名。谁料事与愿违,不仅业务了无起色,而且本钱消耗殆尽,白色恐怖渐趋笼罩,压得他夫妻二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的维持不下去,这次南下,又是一场费尽九州生铁,也难铸此的大错喔!

“让生命去等候啊,等候下一个漂流,

让生命去等候啊,等候下一个伤口……”

梦涛心痛如绞,这童安格大概是唱自己的身世吧,否则怎会如此泣血悲吟呢?而他的心声,不就是自己现在的苦况吗?下一个漂流,下一个伤口,正是自己必须面对的。所痛心的是,连累娇妻,其情何堪?惠茹是个安于宁静,知足常乐的人,之所以南北追随,只为一个“爱”字,即便是困顿穷苦之中,其情无悔,真是“感君呼我为奇士,提携宝剑为君死”了。

眼前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收拾铺盖,回南京做画,或者重操旧业。一条是回南京将家中房子卖掉,得款继续维持。

只是一想到卖房,梦涛禁不住两泪婆娑,抬手拭泪,又怕路人瞧见,哪敢去拭!只得让轻风将热泪吹干。偷眼去看行人,行人行色匆匆,都在谋衣求食,何暇他顾?

梦涛想:那套三居室是他和惠茹在第一次南下鹏都,落败回宁后,做了三四年票务和货运,风里雨里挣来的。那里曾经倾注惠茹太多的心血,留下太多的温馨和欢笑。惠茹曾说过:老死此屋足矣。是我志存高远,逼她二次南下,如今要卖掉这套房,从此就无家可归了!而况怎样向惠茹开口提及呢?

梦涛心乱如麻……

到了博艺,庞副总经理依然很客气,说:“没办法,像我们这些国营单位本身程序就多,三四个月结一次账是常事,再说你要是能提供增值税发票,进度又快一些。这里凡是不能提供增值税发票的,都要凑齐了一块去揭阳开票,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你放心,这个星期一定能拿到现金,星期四再来一次电话,办妥了麻烦你再跑一趟。”

话已至此,梦涛只好赔着笑,称谢退出。

“这笔款结下来,可以支撑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既是淡季,料难接到订单,两个月后又当如何呢?”梦涛心头郁郁,眼前依旧愁云惨雾,步履沉重地往回去的路上走着。

路过人民桥时,忽见桥头边端坐着一位须眉皆白,束发灰袍的老者。只见他骨格清奇,气定神闲,手中握一古卷,正在研读,面前放着一只插满竹签的琉璃签筒。

梦涛心中诧异,自忖平时经常路过此地,曾见许多摆摊算卦的,逢人招揽,无非看人衣着,察言观色,说些两面不倒的话,哄人钱财。这位老者装束古朴,旁若无人,尤为另类,应非寻常人物。因此不觉就停了脚步,想问一问吉凶。

于是梦涛便蹲下身问道:“请问抽一签多少钱。”老者抬起头,目露精光,看了梦涛一眼,回说:“十块一支。”

梦涛觉得便宜,便拿起签筒,心中虔诚默念,播动几下,从中抽出一支签来,见上面是上上第十签,签文是:

占得鳌头福禄绵,几番辛苦几回甜。

有情翻作无情日,怅对东君一黯然。

梦涛不明所以,问老者该怎么解,老者却也古怪,只说道:“好签哪……。”就闭口不再说话,继续读书。

梦涛心中虽有疑惑,也只得付了钱,捻着竹签,心中揣摩,自度按签上的意思,前两句是说在鹏都应有一番作为,但后两句什么“有情”“无情”之类的,就不知所云了。这且不管他,只是即今生计尚难维持,要说有所作为,岂不叫人疑作痴人说梦?

及至回头再看那老者时,人来车往,却已不见了老者的身影,梦涛不禁心中又是一骇!

一路猜疑不定地回到出租屋,按了铁门上对讲。惠茹不在家,估计是去了菜场,梦涛便去大榕树下的石凳上坐等。

不一会,惠茹从院子的小铁门走进来,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瓶菜油,匆匆地走。只见她小脸不施粉黛,更加瘦了,显得很憔悴。披着的长发扎成马尾辫,斜挂在右肩上,上身穿一件半旧嫩绿印花丝绸短袖衬衫,下身一条全棉撒花长裤,着一双黑色真皮拖鞋。

惠茹走近梦涛,凄然一笑,在他对面坐下。说:“广东人真小气,好歹也住了大半年了,就欠了十多天租金,一天一个电话的催,说话还难听。再说我们还有一个月押金在她那里,即使一个月不交,也不亏她什么。在我们南京,欠个把月房租,和房东说几句好话,无论怎么都不会这样催的,刚才房东上来叽叽歪歪地说,我就把刚刚说的说给她听,她才不吭声了。”梦涛说:“广东人刚富起来没几年,对钱看的是重些,你打电话给她,星期五一准给她存房租,叫她别来电话了。”

惠茹听了,一时无话,默默地看着几个刚放学的小女学生在打羽毛球。

一会儿,梦涛说:“我刚才在人民桥抽了一签,签上说我是有财运的。”说着将抽来的签递给她看。惠茹接过,看时不甚明白,不满地说:“你信呢!自己都说算命的尽拣好的说,我是不信命的,性格决定命运。像你这样不管天高地厚,自己又没在鹏都站稳脚,就把我带过来,搞得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这样回去,人家还不笑死了呢。”梦涛添了烦躁,说:“你不要老是怨怪,已到这种地步,抱怨又有什么用!”

惠茹本就心疼他这半年为了生意焦心的人变得又黑又瘦,像脱了型似的,全无往日风采,此时见他着了恼,便不再啃声。梦涛叹说:“你也知道,你不在身边,我做什么都没心情,是呆不长的。”

惠茹噗嗤一声笑了,说:“奶奶经,就这么大出息。”

梦涛也笑了。

二人默默,各想心事,暂是无话。

忽地惠茹又笑出声来,说:“昨天我去荔枝公园,听两个男孩坐在树下说:要是能接到订单就好了。我就想:他们的心情和我们是一样的。”

梦涛也觉好笑,说:“谁说不是呢,生意人要的就是订单,有订单就有了钱,商品社会,钱比什么都可靠。——前几天香港人要我把贴金技术转让给他,当时我没答应,假如真的混不下去,看是否转给他,收个万儿八千的,也能支撑一些日子。”惠茹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转,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说完,二人起身上楼。

惠茹去厨房做饭。梦涛则怅望着客厅墙壁上,展台上摆挂的各类金光熠熠的金画和工艺品,慨叹既缺少资金去寻机展示,又缺少慧眼识货的能人帮助销售,囿于斗室之中,淹骞度日,志不得遂,妻不能养,长期以往,为人夫者,情何以堪呢!

梦涛身心俱疲,忧思郁结,正在客厅内盘算如果真的回南京时又该如何操作。

恰在此时,忽听厨房内传来一段悠扬的京腔雅韵,只听惠茹唱道:

你若是称着娘娘心,合着娘娘意,

来朝上朝动一本,管叫你加官进爵……

唱的是梅派名剧《贵妃醉酒》,唱腔婉转甜润,虽是低吟浅唱,却有穿云裂帛之妙。梦涛大诧:这女人!如此度日维艰,她竟然有心情唱起戏来,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不过呢,她的乐观态度,倒使梦涛精神为之一振,就不知不觉就走进厨房,朝惠茹淡然一笑,说:“好心情!”

惠茹笑说:“怎么,不能唱吗?来鹏都时你不是说,再困难也要保持乐观吗?看你这样子!愁成个小老头了。没有饿死的鸟,大不了回南京做去,南京还好做些。”

梦涛闻言,很是感激,想着妻子已做好最坏打算,表示了对自己的理解和宽宥,而这正是一个落魄无助的男人最需要的精神支柱。这一精神支柱无声无息地支撑了自己这么多年,虽然纤瘦柔弱了些,但却像一根擎天玉柱似的坚固可靠。

梦涛受到极大鼓舞,熟视了会眼前美丽的妻子,禁不住就向她展开双臂,说:“来!抱一抱。”惠茹正在扶鍋挥铲,炒着香菇青菜,本不愿意,见梦涛期待的目光,只得息了灶火,笑着上前,与梦涛拥抱。梦涛轻抚香肩,爱怜叹息之意,一时尽在不言之中了。

电话铃响,梦涛松开惠茹去接,一会儿,梦涛喜孜孜地跑过来告诉惠茹:“刘何之要五十套十二生肖金邮票,四天内交货,我把困难说了,下午他送定金来。真是雪中送炭,这下有钱交房租了。”惠茹万千之喜,说:“我已听到了,你赶紧联系木盒子。”

于是二人匆忙吃了饭,惠茹便开始贴金,梦涛去关外木器厂采购包装盒。

谁知到了木器厂,马厂长说:木盒刚刚给一个客户全部拿走,一下子提了六百个。

梦涛大为不悦,说:“电话里说有,人来了又说没有,这么远跑来,寻人开心吗?我这是订单!”马厂长很洒脱的样子,说:“放心,正在赶做,有一批已上漆,两天内一定交货。”梦涛无法,付了订金,约了两天后来提货。

接着去电子市场买激光胶片,不料激光胶片前几天就售罄,何时有货不得而知。梦涛急得三魂走了六魄,想着:“每次来买都有货,好不容易接了订单,却没了货,有鬼呀有鬼!”梦涛急得焦头烂额,四处打听,才打听到四楼一角落有卖3M胶片的,可以替代。

“谢天谢地”,梦涛额手称庆,买了胶片,忙着去长虹电脑公司打印图片。

哪知小余又告知激光机粉鼓坏了,配件要从香港运来,还没到货。梦涛急得大叫说:“赶紧去催呀。”吓得小余忙去打电话,叽哩哇啦叫了一气,回头说:“最快也得晚上来修。”

梦涛只得坐等,气得晚饭都没吃。好在晚上维修公司来修了,胶片终于打完,梦涛这才放心。

回到出租屋,惠茹告诉他关外的马厂长打电话来,说木盒有了,要他明天去取,梦涛大怒,骂道:“这马厂长是他妈马生的,没有的说有,有说没有,办公室几个人都这毛病,一见面就炫他生意如何如何地火,好像全世界的生意都让他做了,屁股大的小厂,还要玩炒作,笑死人了。”惠茹笑骂道:“你吃错药啦,发这么大脾气。”

梦涛就把今天一系列倒霉的事说了一遍。惠茹说他心太急,沉不住气。

梦涛嗔道:“事情没轮到你头上,你好说现成话,我真觉得来鹏都后有鬼绊住似的,事事不顺。”

惠茹不屑地说:“又来了,还是读书人呢,尽说些鬼呀神的。”

来收货的是刘何之的老婆孙小翠,见面没几句就知道这是个极爱张扬夸耀的女人,说她是开车来的,新买了一辆富康私家车,十八九万呢!而后就兴抖抖地领着梦涛和惠茹二人去阳台看楼下她的新车。又说:“生意好哇,忙成什么似的,每天下午去银行存很多钱,银行的人都以为我们是贩毒的了。那些玉石,香港台湾的人特别喜欢,一买就是几万十几万,还有我们苏州的各种工艺品,都好卖的不得了。”还说:“现在已经开了三家店了,家家都赚钱,这两天在新都酒店设一个办公室,哇!可高档了,以后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说得惠茹好生羡慕哦,对梦涛说:“不如就去帮刘何之打工算了。”梦涛望洋兴叹,问刘何之怎么不来。孙小翠说:“他哪里有时间,忙啊!”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业务上的事。

好容易住了嘴,孙小翠笑看惠茹说:“我家老刘见了你太太,回去夸死了,今天见了,果真漂亮,我都看呆了。其实看来看去,还是我们江浙一带的女人长得好,像画上画的一样,气质又好,真正的美人。”梦涛笑说:“她到哪里都引起轰动的。”孙小翠说:“那你要藏好些,鹏都有钱人多,别给人家拐跑了。”梦涛笑看惠茹说:“天要下雨娘要嫁,她要跑我也拦不住。”说得大家都笑。

孙小翠又笑说:“不过呢惠茹你也要防着点小曹,像小曹这样的帅哥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不用他花钱就能扣到大把的女孩子。”惠茹笑说:“我倒是希望他去扣女呢,找个富婆养着,不用这么辛辛苦苦地做生意。可就是赶他都赶不走,你说急不急人嘛。”孙小翠笑说:“那他是舍不得你,但是男人有钱了是很容易变坏的,惠茹!我问你,如果小曹以后有钱了,养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是容呢还是不容呢?”

惠茹笑说:“你以为还是封建社会呀!这年头只有小老婆不容大老婆的,哪有大老婆不容小老婆的?他要是哪天有小老婆,我也没什么容不容的,我抬腿走人就是了。”孙小翠笑说:“你倒是挺干脆的嘛,只怕你到时舍不得。”惠茹笑说:“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要是个臭男人,就应该像垃圾一样扫进垃圾堆。”说得孙小翠笑得满脸通红。

梦涛被她两个女人你来我往的说得很不自在,只得讪笑着起身踱步。

惠茹因见刘何之四十多岁的人,老婆也应该差不多年龄,此时见孙小翠好像只有三十岁上下,因此直夸她长得年轻。

孙小翠说:“我和老刘是老夫少妻,老刘比我大十一岁,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个,因为见他长得帅,就嫁给了他。在老家时他穷得身无分文,是我想办法帮他做起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到鹏都了,先在他弟弟手下打工,他弟弟就是做工艺品的,我见这工艺品这么赚钱,回老家借了三十万,自己就开了店。好笑呢!店开了,货上齐了,可连买盒饭的钱都没了。”说得梦涛和惠茹相视而笑。

孙小翠问梦涛生意怎么样。梦涛苦笑说:“怎么样呢,都准备回南京做去了。”孙小翠忙说:“不能走,你的东西挺好卖的,生意要慢慢做,困难过去就好了。”梦涛口说:“但愿如此。”心中却没有任何信心。

孙小翠的手机响,孙小翠接了,尔后就验货付款,火急火燎地要走,梦涛和惠茹帮着送货下楼。

送走了孙小翠,梦涛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叹,口中念道:“同学少年多不贱,宝马轻裘餍甘肥。”

惠茹见孙小翠拿着手机很是威风,羡慕不已,就说:“我的要求不高,有钱了给我配个手机,可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有钱!”梦涛听了唯有苦笑。

惠茹又说:“刘何之三十多还没娶老婆,一种情况是离过婚,另一种就是受过挫折,耽误了,因为刘何之长得不错,而孙小翠长得一般,这两人结合在一起,定有故事。”

梦涛对这类事并不关心,也就不置可否。

回到楼上时,许是身上有了些钱的缘故,惠茹忽地来了兴致,说道:“来鹏都两次了,还没见过大海,带我去看看大海吧。”

梦涛听了心酸,想着来鹏都大半年了,还没有带惠茹出去游览过一次,只因生意出乎意料的艰难,心里压力太大,整个人都萎靡了,再也提不起任何心情去亲近些山山水水,故而也就无暇照顾到惠茹的感觉。梦涛已觉亏负良多,此时听她提起,焉有不从之理?便一口答应了。

惠茹很高兴,说了晚上逛东门,要买一套新衣服,以便出游。梦涛想着如果打道回南京,至少要给她穿一两套新鲜衣服遮遮羞才好,因此去东门时只拉着惠茹进些比较高档的服装的商场。

因为经济原因,惠茹很少涉足这类高档商场,此时见了满眼时尚新款的服装,顿见她陡长了许多精神。但她又是个量财而出,知道收敛之人,因此在诱惑面前,仍旧表现的从容淡定,面对自己选中的服饰,见价格一律不菲,顾盼流连之际,脸上终久流露出许些失望。

梦涛不忍,鼓励她大胆去试,惠茹这才拣了几套试穿,真可谓“霞映澄塘,月射寒江”,一经惠茹加身的服装,顿时光华毕现,及至轻移莲步,半旋玉姿,一种如诗如水,灿烂夺目的美丽,惹得周围的服务小姐和顾客都驻足围观,哇赞艳羡不绝。

惠茹试中一件鸡心领咖啡色丝织短袖衫,一件印花长摆裙,价格六百有余。梦涛见她喜欢,径直去替惠茹付了款,惠茹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脸上还是洋溢着久违的喜悦。

此时梦涛的寻呼机响,找电话回复时,却是秦姐打来的,秦姐说她正在他的住处附近,因有事路过,顺便来看望他公婆二人。

梦涛赶紧丢下电话,与惠茹急急赶回。

这秦姐名叫秦怡,比梦涛年长四岁,是梦涛前几年在鹏都打工时的同事。

当时秦姐是华联电子公司财务部的会计,梦涛困难时连买午饭的钱都没有,面有饥色,是秦姐看出梦涛窘态,打来两盒饭,叫来梦涛,关上财务室的门吃了这顿午饭。当时的感激和惭愧,使梦涛刻骨铭心,真所谓“一饭之恩死也知。”

梦涛将此事告知惠茹时,惠如也很感动,曾经和梦涛一道去看望过秦姐。后来梦涛回到南京的几年时间,二人一直没有中断联系,经常通电问候,互寄生日和节日贺卡。此番二下鹏都时,梦涛第一件事就是携惠茹前去探望秦姐,互道了契阔。梦涛当时只是自思韩信受漂母的一饭之恩,裂土称王后,即以千金回馈漂母,而自己至今尚无大的建树,无以回报漂母重恩,所以心存愧意。

这时秦姐在小区大门前等候着,大家见了面,十分喜悦,秦姐和惠茹又搂又抱的,很是亲热,执手相看时,都说对方瘦了不少。

梦涛见秦姐身着鹅黄色绣花无袖旗袍,黑色中跟皮鞋,越显得身材细挑,生韵流动;清秀的面庞不施粉黛,的确比上次见过时显得消瘦了些。

梦涛执意相邀秦姐去了不远处的德馨茶馆,三人饮茶叙话。秦姐问梦涛生意如何,梦涛面有惭色,言语支吾,说:很难打开局面,仅堪维持,如果再无转机,有可能回南京去做。秦姐听后诧说:“好不容易坚持大半年,鹏都开始熟悉了,怎么能前功尽弃呢?回南京又要重新来过。而且南京的经济怎么能和鹏都相比?”极力劝阻梦涛不要回宁。又说:“可惜我干的是财会,接触的人太少,帮不上你的忙。”

叹惋之际,秦姐忽地又对梦涛说:“我的一位同事好像说起物资集团最近要搞什么庆典活动,一定需要礼品的,明天我帮你问问吧。”梦涛意外之喜,准备明天就去接洽。秦姐要梦涛等她电话,待联系好找什么人后再去洽谈。

梦涛领命,然后问及秦姐的工作和生活,不料秦姐的一句“刚刚离婚”的话令梦涛和惠茹大惊失色。

秦姐倒是很轻松的样子,笑说“离就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梦涛知道的,那个衰人本来就劣迹斑斑,有两个钱就在外面包养女人,这次二奶竟然找上门来和我谈判。笑话!有什么好谈的,我已经忍了他很久了,巴不得离了呢。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第二天就向法庭递了诉状,这个臭男人还像个癞皮狗似的不肯离,是我找了律师,没多少天就搞定了。上次你打电话要送金相片给我,我说没时间,其实是正在办手续呢。那些天心情很差,人也憔悴,又觉没面子,所以没让你过来,你们别见怪。现在带着女儿,每个月工资也够糊口。”

梦涛心中伤感,怨她处理的过于草率了。秦姐反说她考虑的很周全,说:“那个衰人这两年生意并不好,讨饭的日子在后面呢,还要包二奶养情人,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和这样的男人过一天都难以忍受。”

梦涛见她如此绝决,不好多说,倒是惠茹笑说:“秦姐不要灰心,世上好男人还是有的,这需要用心寻找,像秦姐这样的模样和人品,一定会有美满姻缘的。”秦姐笑说:“我已经立志独身了,独身很好啊,我周围不少小姐都是独身,每天挺开心的呀。”梦涛笑劝道:“即使挺开心,也是天缺一块,有合适的,千万不要错过。”三人说笑一回,梦涛回住处取来为秦姐做的金相片,秦姐谢了,勉励了梦涛几句,就各自回住处去了。

次日近中午时,秦姐就打来电话,要梦涛去物资集团找办公室文主任。梦涛得令,下午即提着大大小小十多幅样品去物资集团找到文主任,文主任见了样品,很感兴趣,说了这次会议有一百多个来宾,可能会要一百多幅画。梦涛心下暗喜,报了底价,并暗示了开票价。文主任挑了三幅大中小规格的金画,分别是齐白石的《虾》,郑珖的《荷塘清趣》,无名氏的《一帆风顺》,准备明天交集团总裁定夺。

梦涛喜滋滋地回去告知惠茹贴金备料,惠茹也自欢喜,自去做事。

过了两日,梦涛打电话给文主任,文主任说:“正要打电话给你,我们总裁看了说不好,说‘虾’,下的意思,生意人怎么能往下走呢?荷花就是莲花,莲就是廉,不是讽刺那些当官的不够廉洁吗?帆船,就是翻船,做生意的人翻了船,以后还怎么翻身?一气之下,就不要金画了,改定了文房四宝。”

梦涛听了,被轰去了半个魂儿,心中叫苦:这个广东人文化不高,联想能力却是惊人,而且极其迷信,名家名作,到了这些人眼里,竟成避忌犯讳的东西,真叫人欲辩难言。一笔即将到手的生意,化作烟消云散,

真是:运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梦涛霎时又是一身冷汗,遂偃旗息鼓,怀着一腔懊恼,携妻去大梅沙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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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蜜糖娘子甜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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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她沈瑾烟堂堂镜音阁少阁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小恶霸,有朝一日竟然被她爹给逼婚了!逼婚当日,沈瑾烟带着两个又大又黑的黑眼圈站在她爹身后打着瞌睡。想要做她便宜公爹的人问道,“琴棋书画会不?”沈瑾烟捏着咔咔作响的指头,“只会打架斗殴!”“……无妨,我儿子来者不拒。”正在沈瑾烟举足无措时,宁王府的小王爷怒闯沈府,拿着一纸婚书甩在众人面前。“沈瑾烟已经被爷承包了!”沈瑾烟当即傻眼,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她什么时候嫁人的?她怎么不知道!最后的最后她被笑得合不拢嘴的老爹团巴团巴给人送货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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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极长生路,一念叩仙门。这是故老相传的话,相传描述的是武道修行的最高境界。乔鸿飞,一个有着两颗心的人。一颗是自己破碎的心。一颗心里住着千百年前的魂。魂说:“你这心好啊。有这心,你就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拯救世界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乔鸿飞说:“狗屁,证明给我看!”于是,一个武道强者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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