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飞快的往医院驶去,姚曳靠在韩汐的怀里,他越来越虚弱了。
“不要睡,姚曳,你不许睡,你陪我聊天,不然我会生气的,你最害怕我生气了对不对。”
韩汐的手上拿着不知是从谁身上脱下来的衣服,紧紧地按在姚曳的伤口上。枪伤的距离很近,衣服是为了防止出血的,而现在,衣服上又湿又黏的液体正一滴一滴顺着韩汐颤抖的手滴在座椅上。
“我,我不睡。有你抱着,我怎么舍得睡着呢。”姚曳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调侃的想要减轻韩汐紧张的情绪。他的眼皮好重,他想,他可能真的是要死了。
以前的姚曳不想死,他胡乱地挥霍着他的生命,生活很美好!现在的姚曳不要死,因为有韩汐。这个女人闯进他的生命,让他感受到了生命不只是美好,原来,生命是有温度的。
生命,很炙热!
“如果……咳咳……”姚曳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微不可微的眨眨眼睛,想将眼前的女人看的更清晰些,“如果,我死了……”。
“你不会死。”韩汐用力摇摇头,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果,我死了……“姚曳重复道:“陈毅,会跟你说……之后的事情,生活方面……我早已经为你安排……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我们马上到医院了。”韩汐听他断断续续的说完。“答应我……”姚曳闭了闭眼睛,强撑着精神说。
“什么事?”
“忘,忘了我。”
“你不会死的!”韩汐抱紧姚曳,将额头抵在姚曳的额头上,轻声说:“我不许你死,你说过要爱我,护我,宠我一生一世的。”
姚曳没有再回答,陷入了昏迷。
车子的速度很快,从偏僻的郊区到市中心距离并不近,由始至终姚曳都没有再睁开眼睛。韩汐和陈毅间歇性的会试图叫醒他,但都没有效果。
医院门口早已有医生和护士等待着伤员,车门被打开,姚曳被扶上医用推车,一切都看似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医院是陈毅在车上联络好的相熟的私立医院。
这是枪伤,如果闹大了会很麻烦。
私立医院的好处就是只要你给得起钱,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最少的盘问。
“腰部枪伤,病人昏迷,生命体征微弱,失血性休克,准备抢救室,马上手术……”
推车迅速往手术室推去,韩汐跌跌撞撞的跟着推车,边跑边在姚曳身边说:“活下去,阿曳,活下去。”
“病人家属在门口等。”护士冷冰冰的说完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护送姚曳过来的人全都被挡在手术室门外,门重重的关上,头顶“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箱亮了起来。韩汐依靠着门边的墙壁慢慢的滑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沾着血的双手抱住膝盖,看着护士进进出出。
“医生,救他,请一定救救他。”
一个刚要进手术室的护士被一双手拉住。护士本能地想要甩开这双手,“医生,求求你们请救救她/他。”“医生,他/她还这么年轻。”“医生……”类似这些话她们在医院听得太多了。手术已经进行了3个小时,这次的手术并不简单,病人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理想,医生和护士都已经疲惫不堪。
护士皱了皱眉头看向女人,女人其实长得很好看,眼睛很大,嘴巴小巧,只是现下头发凌乱,浑身是血,因为哭了太久,眼皮已经完全红肿起来。期间她出来让家属签过各式各样的手术风险单,她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待着。
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会混在清一色的男人堆中?护士心生疑惑,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这双手传来的温度并不正常,这个女人发烧了,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是高热的临床症状,这样下去这个女人也会出事情。她转过头看着这个拉着她手的女人。“小姐,医生会尽力救治的,倒是你,你在发烧,去护士台让那边的护士帮你量一下体温吧。”护士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同行的护士,拍拍韩汐的手,示意她放手。
“请救他。”韩汐重复着这句话,慢慢地放开抓着护士的手,重新跌坐在墙边,失神的喃喃自语。
“带她去量个体温,她这样要出事情的。”护士对站在韩汐旁边的陈毅快速说完不等陈毅回答,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快步跟上同事。
陈毅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走到韩汐面前蹲下,拍拍她的肩膀,“小汐……“触手是滚烫的身体,“小汐,阿曳不会希望他出来的时候你在生病的,我们去量下体温好不好?”
“我不要离开,我没有生病。”韩汐摇摇头盯着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箱,“我要等他出来。”她像说给陈毅听,又或者,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你坐到椅子上好不好。”陈毅难得的温柔道,像在哄着一个小女生。从地上半抱着将韩汐拉到椅子上。向兄弟们交代了一些事情,遣走了一部分兄弟便在韩汐旁边坐下,,同她一起看着手术室门口那硕大的灯箱。他看的出来韩汐现在的精神状况比在仓库里的时候更差了。拉她起来的时候,韩汐身上很烫,手术不知道还需要多久,这样下去韩汐会受不了的。
他比韩汐和姚曳大上两岁,三年的相处,他喜欢韩汐活泼的性子,一直把韩汐当作妹妹看待。更何况,她是姚曳的女朋友,与之旁人难免会有一些差别待遇。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的很漫长。
“啪”手术室门口的灯箱猝不及防的暗了。
手术室的门刚被打开,陈毅立刻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李医生,阿曳……”“你别着急,姚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抬手打断陈毅的话,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在鼻梁上揉了揉重新戴上眼镜继续说:“不过他这个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这三颗子弹都打在姚曳的腰部,其中两颗比较靠近脊椎,腰部神经受到损伤。”
“病人醒来之后,下肢会暂时失去知觉,这可能会影响到病人的行动能力,至于具体情况怎么样,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还是需要等他清醒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这意味着什么?”陈毅的眉头紧锁着,明知故问。
“他会瘫痪。”
“什么?阿曳瘫痪了?”“黄飒那个狗东西,就应该毙了他。”“我要杀了黄狗。”“毅哥哥,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兄弟不会有二话。”……
听到医生的话,剩余的兄弟们开始骚动起来。
“谢谢您了医生。”陈毅对医生点点头,医生拍拍陈毅的肩膀转身回到手术室,做术后的结尾工作。陈毅面对着关上的门,闭上眼睛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到身后逐渐安静下来,缓慢地转过身平静地说:“这里是医院,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帮里再说。”
“可是……”
“够了,阿曳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姚叔回来我会亲自跟他汇报。你们先回帮里时刻注意黄飒的动向。”
“是。”
兄弟们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三三两两的转身转身离开医院,脸上却都是不服气或不甘心的样子。毕竟关系到的不止是姚曳的安危更关系到帮派在道上的声望。
韩汐是在陈毅站起来时椅子带来的共振下猛然清醒过来的。她下意识地跟着陈毅一起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也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紧张,又或者是因为高烧,她刚站起来便又跌坐了回去。她顾不得疼,扶着椅背,跌跌撞撞的重新尝试站起来,体位性低血压使她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清晰的传来医生的话。
失去知觉……
永久性的……
瘫痪……
这几个字重重的砸在她的脑子里,将她的脑子咋的问问作响。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她看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医生,她很想上前问问他,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韩汐抱着脑袋拼命的摇头。
随着人群的散去,陈毅发现靠墙而站的韩汐的不对劲,快步走过去,及时扶住快要倒地的韩汐。
“陈毅,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人说阿曳站不起来了?”韩汐抬头望着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陈毅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避开她的视线。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韩汐挣扎着从陈毅的怀里起来,“他在说谎是不是?这一定是他们蓄谋已久的,就跟绑架我一样!”
“小汐……”
“陈毅,我们转院好不好。”韩汐抓着陈毅的手,吸了吸鼻子,眼神期待地央求道:“我们再找医生看一看,好不好。”
“小汐,这是全国有名的医院,李医生也是全国有名的神经外科的主任医生……”
“不应该这样啊,我才是那个应该躺在里面的人,都是因为我,阿曳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的。”韩汐突然跌坐在地上,陈毅来不及扶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医院的大理石上,面对着手术室,一手撑地一手按住胸口,语无伦次的说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想过无数次姚曳来救我的情形。我都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要怎么质问他,要怎么跟他闹脾气,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韩汐你清醒一点!”陈毅忍无可忍的抓着韩汐的手臂强迫她正对着他,“这不怪你!跟你没关系!”说完将韩汐抱进怀里,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服。
“对不起。”
韩汐抽泣着重复这三个字,抓着陈毅衣服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声音也越来越小。“小汐?”陈毅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句,毫无反应。
“小汐?小汐醒一醒!”陈毅眉头紧锁,看了看姚曳还没有出来,打横抱起她,在护士站找到护士。
“怎么回事?”护士来不及多问,推来了一辆移动病床,让陈毅把韩汐放在床上。用耳温枪给韩汐量了体温,“病人体温40.5度。快,快送去……”
韩汐觉得顶上的灯亮的她头疼。她不想离开这里,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姚曳从手术室的门内走出来。“阿曳,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没事。”她看着眼前的“阿曳”,嘴角扬起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希望姚曳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么他就不必救她,不会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