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还真以为王策生气了。但我转念一想,既然是他让你猜他的心思,那么就算没猜对,也用不着大发雷霆。”温婉咯咯笑道,“接着王策让那个汪处长送客,我才隐隐猜到,这出戏是演给别人看的。”
徐怜把温婉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你不知道,那汪处长,全名汪去逆,是丰达物流加盟制的发起人,也是最大的加盟商。要是王策真要改加盟制为直营制,汪去逆第一个要了他的命。”
“说起来我还觉得奇怪,你怎么就知道王策想搞直营制?”温婉好奇地问道。
徐怜看了下房间内的环境,往一侧的摇篮椅走去。温婉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抢先跑了过去,一把取走放在椅子上的文胸,塞进了被子里。
徐怜愣了愣,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躺上了摇篮椅。
“我也是从昨天在李记当铺和王策的一番交谈中看出来的。”
“那就更让我迷惑了,明明就在旁边,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温婉坐在床边,继续问道。
“那还记得王策是怎么评价那个柜台的吗?”
温婉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柜高人低不见脸,不以贫苦量价钱,以物换钱两不欠。所谓一当苦,二当贫、三当裹尸不赎还…”
“对了。”徐怜打断道:“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当时就觉得此人不是一般的商贾,其心甚大、其行亦相当正直。”
“后来他说漏了自己的身份,我更是觉得此人非同小可。按说现在的加盟制,省去了王策大笔的管理成本,事情都打发给了加盟商去做,他自己每天只管数着从天而降的银子就是,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改革。”
温婉侧着头,道:“那你却为何猜他要搞直营制?”
“如果王策真没啥想法,他又何必找我?为了几个加盟商的物流中心布局,用得着他王策亲自出面?这本身就不符常理。今日他把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古琴台,看起来是无意谈商务,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掩饰?”
“加盟制千好万好,唯独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把丰达物流的规模给限定死了,不利于整个企业的发展。王策这样一个志存高远、品行正直的壮年巨擘,岂会甘心数钱养老?你别看王策方才摔了杯子,他表面上越是痛斥,内心越是火热。”
躺在摇篮椅上的徐怜一边说着,一边舒服得眯起了眼,接着道:“王策说给我们多订了几天的房间,看似是待客之道,实则是掩人耳目。你信不信,这几天,他必然会私下再见我一次。”
温婉歪着头,沉默不语。
此时,在汉昌大学的综合会议室,一场临时召开的会议正在举行。
蔡东强,华国科学院院士、著名结构生物学家,同时也是这所著名大学的现任校长。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若不是孔教授跟我说起,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优秀的经济学家还飘零在海外。今天我越俎代庖,趁这位徐老师还没被其他高校挖走,我替你们经济学院下个聘书,把徐老师聘到我们汉昌大学经济学系来担任教授。”
坐在中间的法昌明碰了碰右手边的小老头,问道:“齐院长,我看不妥啊,这个徐怜,好像都没有在国内院校工作的经验,是不是…”
已经六十好几的齐伟民只想着平稳退休,压根就不愿意搅合法昌明这个学阀头子的利益斗争里去。
于是这个齐院长假装才睡醒,含糊不清地说道:“法教授,出啥事了?你看看,我年纪一大,吹点暖风就犯困…我这个院长都快退休了,以后啥事不都是你说了算?我再眯眯,再眯眯。”
说完,他头一歪,靠着椅子就睡了过去。
法昌明在心里冷笑,“老东西,你不管闲事最好!”
主席台上,蔡东强在继续讲话:“…经管院的诸位老师,应该都没有什么意见吧?要是都没意见的话,我就下聘书了?”
这时候,下面突然站起来一个身影,朗声道:“蔡校长,我倒是有点建议。”
蔡东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那秃头教授何卜冰。于是他摆出一张笑脸,说道:“何教授,有建议都提出来嘛!趁今天经管院的诸位老师都在,正好一起讨论讨论。”
齐伟民右眼张开了一条缝,正好瞥见法昌明那一闪而逝的冷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何卜冰继续说道:“像徐怜老师这样优秀的经济学工作者,我们汉昌大学经济学院一定要尽全力争取过来。但是我注意到,徐老师目前是瀛洲北府大学的研究员,年级似乎有些小,没有在国内高校工作的经验。”
“因此,我们经济学院应当尽全力给徐老师提供帮助!考虑到教授需要自己组织项目,对徐老师这样的青年学者来说有些困难。我们不妨先以‘特聘教授’的帽子先把他招进来,挂靠在法教授的研究组。我相信,有法教授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带路,徐老师的研究工作也能尽快上手…”
听到这里,坐在后面的孔树僧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何老师!‘特聘教授’并非是终身岗位,四年后需要考核研究成果,再评定教授职称的。”
“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徐老师这样高水平的研究者,想必不会连教授考核都过不去吧?孔教授。”
何卜冰一边辩解,一边回忆起之前来会议室的路上,法昌明对他交代的话——
“既然这个徐怜是特聘研究员,那年纪必然不大。你在会上就说,教授需要单独带研究组,不适合没经验的年轻人。
接着,你再提议,让那个徐怜先以‘特聘教授’的身份来我的研究组做研究,就说是让我带带他。
一旦他进了我的研究组,什么烂活都扔给他,四年后评审教授职称,他决计过不了!到时候别说抢我们的蛋糕,他能不能在汉昌大学继续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孔树僧深知,这何卜冰根本就是法昌明的一条狗,狗跑出来乱吠,必然是受了主子的指示。于是他双目圆瞪,看向了法昌明。
“法教授,徐怜要是进了你的研究组,怕是只有两条路,要么改姓法,要么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是也不是?!”
法昌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孔教授,您老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做这种龌龊勾当?”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孔老,我可是听说了,徐怜发在《经济学月刊》上的论文,可是你审的稿。如今提出把徐怜聘来汉昌大学的也是你。这其中,可就说不明白了…”法昌明面不改色地说道。
“法昌明!你血口喷人!我与徐怜此前——”
“孔教授!法教授!你们冷静一下!”蔡东强见局面渐渐不受控制,连忙出声打断了孔树僧。
蔡东强打心里不相信法昌明的说法,但他也不敢面向全经济学院的老师打包票。毕竟学术腐败在华国是很严重的指控。
于是他顿了顿,说道:“既然有争执,那就解决争执嘛!经管院这么多老师,来一次民主投票不就解决问题了?我看就这样吧,每位老师在一张纸上写A或者B。A代表同意我的提议,B代表同意何教授的提议。少数服从多数不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何卜冰微微转过头,看了法昌明一眼,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如今的经济学院,谁敢不听法昌明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