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怜完成最后一篇论文的时候,图书馆已经接近闭馆。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今天的晚饭。
暗道一声不好,徐怜慌忙拿起手机,上面果然显示着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温婉打过来的。
他着急了,连忙打开浏览器,把刚写好的论文传上了《发展地区经济学》的投稿网站,接着收拾好东西快速往家里赶去。
就在孔树僧离开办公室、徐怜离开图书馆之后,那篇题为《结构方程模型——因子分析和路径分析这两种古典的经济学方法互相结合、浴火重生的产物!》的论文顺利地投进了《发展地区经济学》主编蔡明政的邮箱。
作为《经济学月刊》的子刊,《发展地区经济学》在国内经济学界有着比较特殊的地位。虽然刊名听起来有点野鸡期刊的意味,但实际上,很多水平上足够登上《经济学月刊》的优秀论文都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发到了《发展地区经济学》上。
华夏时间比瀛洲的时间要早上一个小时,加班到很晚的蔡明政刚吃完晚饭,回到卧室正准备玩两把蜘蛛纸牌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但是多年做编辑的习惯还是让他顺手打开了邮箱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玩了还有投稿?”看到收件箱里躺着一封邮件,蔡明政有些惊讶。一般来说,不像理工学科可能需要加班加点做实验,国内经管科的研究人员晚上很少从事研究性工作,所以就算是投稿,也一般会在白天工作时间投。
仔细辨认了一下投稿人的单位信息,蔡明政愣了一下。
北府大学环境经济研究科,这不是瀛洲的那所老牌国立大学吗。他心想。
因为带有区域性质,《发展地区经济学》是不接受境外研究人员的投稿的。但对于北府大学这个名字,蔡明政还是有些犹豫。
他点了根烟,思绪开始飘忽了起来。今年接近60岁的他,和如今活跃在学术界那批国产青年才俊的成长之路大为不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中专毕业的蔡明政在上海一家工厂做着捡螺帽的工作,妻子也只有初中学历、在前门的巷子口当露天裁缝。两口子靠着微薄的薪水,每天艰难度日。
1983年的那个冬天,他路过人民公园的时候,看见有人做宣传,说是攒够3万块钱就能到瀛洲去留学。于是,期待人生有所作为的蔡明政瞒着妻子找遍了亲朋好友,打下了三万块的借条,在一个深夜留下了一封告别信,就此溜出了家门。
初到瀛洲的蔡明政举目无亲,而后又被RB的研究生院告知华夏的中专生不能读研。于是他只能咬咬牙,一边在中华菜馆洗盘子赚生活费、一边苦练日语和专业知识,以此盼望某天能考进RB大学的本科。
半年后,蔡明政以32岁的大龄考进了RB西关大学经济学部,正式开始了自己在瀛洲传奇的求学生涯。
四年后,他前往北府大学经济学研究院参加硕士生入学考试。
笔试的时候,他犹如神助,所有的试题都在他复习的范围之内。但到了面试的时候,却被拒绝参加考试,因为瀛洲政府规定研究生新生的最大年龄是35岁,而蔡明政恰好超过一岁。
当时北府大学经济科的一位教授看了看他的笔试试卷、又看了看他的年纪,起了怜悯之心,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把他推荐到了在私立千岛大学任教的师兄那里读研。
所以如今看到“北府大学”这个熟悉的名字,蔡明政还是破例打开了邮件里的这篇论文。虽然最后肯定是不能登稿,但通读一遍之后给对方提点建议什么的,也不算对不起当年那位老教授的引荐之恩。
《结构方程模型——因子分析和路径分析这两种古典的经济学方法互相结合、浴火重生的产物!》
这是什么东西?因子分析他懂,路径分析他也懂。把这两个名词组合到一起后,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蔡明政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题目都读不懂的经济学论文。但是他也没有着急,跳过题目缓缓往下看去。
首先是摘要——“结构方程模型被称为近年来统计学三大发展之一,与传统的统计分析方法相比有很大的优势。文章主要介绍结构方程模型的基本原理、建模的基本过程等方面内容。它的使用为分析复杂的多变量关系奠定了方法论的基础。”
这是要引进全新的经济研究方法啊!蔡明政马上意识到这篇论文非同小可,再往下一看,面对满屏的矩阵式,顿时一阵头晕。
这篇文章值得发表!但是不能再《发展地区经济学》上发。蔡明政做出了判断,连忙掏出了手机,他打算把这篇论文转送到总刊上去。
话说那头,《经济学月刊》的编辑办公室里,主编郑朝东正在尝试与徐怜取得联系。得知手头的这篇论文是孔树僧从《华夏政策研究》那边抢过来的之后,郑朝东有些着急。如果徐怜和那边抢先签了版权协议的话,《经济学月刊》也就没有了刊登那篇论文的权利。
这个时候,蔡明政的电话打了过来。郑朝东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接起。
“老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这正有事呢。”
听到郑朝东挺忙,蔡明政的语速也加快了几分,“倒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只是手上有一篇比较特别的论文,我想把它推荐到总刊上发表。”
“哦?”听到这话,郑朝东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什么论文?今天你是第二个打电话跟我说要推荐论文的人了。”
蔡明政明显愣了一下,于是苦笑道,“我可不像那些人一样,不想着怎么搞好学术,只知道投机取巧。我是真有一篇不错的论文想要推荐给你。”
“你发我邮箱吧,我忙完就看看。我这正急着呢。”说完,郑朝东就挂了电话。
这时候,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开门走了进来,“郑主编,已经联系到了北府大学环境经济学研究室,对面说那个徐怜今天不在研究室,恐怕得费点时间找找。”
“瀛洲的学校,效率还真是低!你随时等着,一旦联系到那个徐怜研究员,就立马把版权协议发过去。”郑朝东焦虑地说到。
目送着那姑娘出了门,郑朝东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邮箱,把蔡明政刚刚发过来的论文下载了下来。
一看这标题,郑朝东就蒙圈了。
“结构方程?这他丫的什么东西?”
再一撇投稿人,他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又是这个徐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