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园,门口自然有殷寒山安排的士兵等候,
在门口等候安良的士兵看起来年纪不大,嘴角还有两撇尚未褪去的绒胡,不过小伙子人倒是长的眉清目秀
看到安良走出来,少年士兵赶忙上去见礼,说是统帅让他来为王爷带路,安良见小兵丁紧张的可爱,也就饶有趣味的调侃了几句
安良问其多大年纪,家住何方,腼腆少年唯唯诺诺的回禀自己年方十七,家住云州西河郡,
安良又说到自己弟弟跟少年差不多年纪,告诉少年无需紧张,自己随和的很。少年也只是点头称是,不肯多说几句。
几人在城中街道上一直走出一里多路程,到了另一座府宅门口,年少兵丁转过身来告诉安良,这里就是统帅为王爷准备的府邸,
少年士兵说了声王爷早些入府歇息吧就要转身告退,却被安良叫住
安良对着少年士兵质问到,
我说你们无锋军什么待客之道,我这连饭都没吃,就叫我入府休息了?
少年赶紧回禀,统帅早就已经吩咐府中厨房把饭菜做好,王爷入府即可用膳。
安良却摆摆手,
府中的菜有什么可吃的,来了一趟临冬军镇,本王当然要尝尝你们无锋军的伙食,走,这就带我们去你们军中的伙房。
少年士兵诧异道,去我们的伙房吃饭?可是,您可是王爷啊
安良不以为然到,王爷怎么了,你看看我不也和你们一样,用嘴说话用腿走路,带路吧,难不成你们无锋军伙食太好,舍不得给我们吃啊?
少年怎敢抗命,只好在次转身带着安良和狄青两人去城中军伙房
此时正是晚饭时候,伙房大厅中坐满了士兵,打饭的几个硕大木桶边上也排满了人,
只不过这伙房饭厅中远远没有安良以为的吵闹景象,所有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排着队吃着饭,就连士兵们互相打招呼都是低声细语,整个饭厅秩序井然
安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赞许的点的了点头,就连军伍出身的狄青也在安良身后出声感叹到,
东北边军纪律之严明,王朝军队中堪称绝无仅有啊。
细心的安良发现,整个大厅都是普通的士兵,没有一个校尉或者百长,不解的转头问像带路少年,怎么都是底层士兵啊?
少年士兵诚惶诚恐,回禀王爷,
城中有三个饭厅,分别对应军功职位大小开放,第一等饭厅只有校尉以上,或者是斩敌十个以上的老卒悍卒才可以进去,第二等则是百长或者斩首超过三个蛮子的士兵吃饭的地方,说道这时,小兵丁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像我们这种新兵或者没有过杀敌战功的士兵,只能在第三等的饭厅吃饭,小的来到军镇不过一月有余,也只在这个饭厅吃过饭,故此也不知道另外两个饭厅在哪。。
听到这里,安良恍然大悟,战功越大自然官职越大,官职越大待遇则越好,就连日常小小的饭菜当中都有所不同,舅舅用这个方法来激励士兵斗志,倒也有趣的很。
安良笑言道,有意思,有意思,连吃个饭都要分出来个三六九等,这位士兵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士兵突然正色了起来,禀王爷,小人无锋军安海营三等兵李先文。
嗯,好名字,李先文啊,你倒是误打误撞,给我们两个领对了地方,说着安良看了看身后的狄青,自嘲的说道,
我们两个啊,加在一起也没杀过一个女真蛮子,你要是给我俩带到了别的饭厅,我俩也没那个厚脸皮进去吃饭啊,汉臣,你说对不对?
身后的狄青一脸哭笑不得,不过嘴上依然附和着说道,
没错没错,王爷说的有理
安良嗯了一声,看着一脸不安的李先文,笑言到,
怎么,你们两个还要看着本王自己去打饭啊?
李先文听到这话之后连声告罪,然后飞快的跑去取了两个食盒又跑去打饭的大木桶排队,安良见后,轻声对着狄青说道
汉臣啊,这孩子下午一直在等候咱们两个,肯定也没吃饭,你也去打一份饭,让他和咱们一起吃吧。
不一会儿功夫,李先文和狄青就带着三份饭回来了,安良招呼李先文坐在他旁边,李先文一开始唯唯诺诺抱着食盒不敢上前,还是安良起身把他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还说了一句
就在这吃,这是命令,李先文才敢打开食盒细嚼慢咽。
元启大多数军伍一般都是平时两餐,训练或者作战时三餐,唯有东北边军无论冬夏寒暑,都是一日三餐,定时不定量,士兵吃饱为止,
就连这最下等的士兵餐,食盒里面饭菜上也放着一块足方足寸的卤肉,这在其他军伍里面绝对是一件奢侈之事。
事实上不但幽云二州,可以说整个王朝东北包括江南地区的税赋都有很大一部分被朝廷用来供养这二十万边军,在这一点上,朝廷倒是一反常态的从不吝啬
真当兵部户部那群黄紫公卿都是傻子?他们嘴上虽然不愿意承认老王爷的丰功伟业和鞠躬尽瘁,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要是没了幽云这二十万铁甲,就凭冀州青州那几只有名无实只知道伸手讨要兵响的太平兵马去跟女真蛮子搏命?保准他们一个一个跑的比百姓还快。
打开食盒的安良夹起自己的肉块,直接放到了旁边李先文的食盒中,嘴上还说着,
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肉,多吃肉身体才能壮实,以后真上了战场,跟蛮子拼命也多股子力气。
李先文欲言又止,对面而坐的狄青也跟着开口劝慰道,
小家伙,你就安心吃你的吧,王爷这么多年钟鸣鼎食,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又何况小小一块肉呢,赶紧吃吧
安良见李先文依然不肯动筷,又出言安慰道
本王不像你们士兵,每天都要训练杀敌之术,你看看你这身子骨,不多吃点怎么受得了训练,不就一块肉而已嘛,大小伙子怎么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赶紧吃了。
李先文已经是双眼含泪,十六岁离家从军,辗转幽云各地,一年多时间,他的耳边从来都是伍长什长因为自己年少体弱跟不上训练的训斥声,叫骂声,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关怀。
李先文低着头,强行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住的往自己嘴里扒拉着饭菜
多年以后,已经升任校尉的李先文战死在女真境内的丽水城下,
两次率兵攻上城头的李校尉在第三次攻城时被守城滚石砸烂了半边身子,城下士兵将其搬回大帐后,已经神智模糊的李先文望着围在身边的袍泽喃喃自语
当年王爷一饭之恩,李先文自当以命报偿。
那块肉,真是香啊
勇毅校尉李先文,含笑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