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残破的地下宫殿中间,屹立着一个戏台,而戏台下,一个人影身着青倌花衣褶子,慢慢的对着镜子描着眉,一下一下,轻轻的,似乎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画好了…那个人影似乎很满意,盯着古铜镜子,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多像你……”
长长的水袖拖到了地上,可是那个人并不在意这一身定制的衣服…
水袖一甩,整个人如同被风吹起的花瓣,飘飘荡荡,落到戏台上,悠悠的男旦声音比柔软的女性声音更加有年代感…
“君乃一军统领…”
“何故偏爱青倌钗子…”
那柔柔弱弱的嗓音似乎就在耳畔,水袖轻甩,却带动一阵清风…
“将军休得胡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行伍杀敌…怎么可以因为一介女子,放弃仕途呢?”
“将军…待你得胜归来,伶儿必定亲自为将军卸甲沏茶…为将军接风…”
“将军…”
“将军…”
水袖越舞越快,男旦的声音越发凄凉…仿佛他唱的戏曲中有多少的爱恨情仇…
“呛…”水袖抬起,舞出一道道波浪,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银制长剑在水袖之中出窍…
“将军此次出征,必定平安得胜归来…”
“将军…这是伶儿的青丝缠成的手绳,放在囊里,会保佑将军平安…”
“将军……你对伶儿的心思,伶儿早就知道…待这次将军得胜,伶儿愿为将军白首与共…”
台上男旦,手拿着长剑,本来柔弱如花的水袖,倒是平添了几分凌厉,在层层波浪下,一道道剑光若隐若现…
“叮!”长剑脱出水袖的波浪,如同一条出水蛟龙,左遮右刺,仿佛穿行在千军之中,剑花越挽越快,似乎周围的攻击更加密集了……
“伶儿见此次将军势危,特来帮将军掠阵…”
“怎么,伶儿还不能帮将军掠阵么?”
当剑花处处绽放,范围却越来越小时,水袖一下子把剑花全部包裹进去,而后掀起层层波浪…
“将军快走……此次战败非人之过…”
“将军……且看伶儿如何帮将军破局…”
“将军…来世…伶儿再与你白首与共,再不分离……”
“叮!”三尺长剑没入地下…只留一个剑柄嗡嗡发颤…水袖飘飘荡荡散落地面…一曲终尽,那个人也膝跪于地…
曲终舞尽,人已去…
“你说,将军来世见…”
“却不知将军没有来世的时间…”
“只有此世无穷的思恋~”
男旦缓缓抬手,声音嘶哑,“伶儿,将军我又要出征了…”
“待我回来……你可愿与我白首与共?”
“尊长……”诺维德斯已经在这里等待好久了,常曦尊长一般不会主动的寻找他们,而像今天这般行为的,他也是没见过……诺维德斯只知道,在尊长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一个让这位曾经久经杀伐的将军,变得如此反常的人……
“诺维德斯,你来了?”常曦依然保持着那个落幕的姿势没有变化,只是由男旦的声音变得低沉。
“自从得知尊长你的通知,我便过来了。”诺维德斯行了一个揣手礼,毕恭毕敬道。
“那个覆灭了卡帕多西亚的睿魔尔族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常曦说道,“他们的不安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睿魔尔族么?”诺维德斯眉头微微凌了凌,睿魔尔族这个氏族,完完全全的保留了作为赛特人的奸诈与狡猾,在上一次的动作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卡帕多西亚灭族,如今……他们又要搞什么动静了么?
“尊长……是又要开战了么?”诺维德斯眉毛一挑,开战什么的,像他这种的后几代血族可是最喜欢的呢,毕竟,在活了几百年以后,他们早就厌倦了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如果开战的话……那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并且,这种腥风血雨中往往隐藏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开战?睿魔尔族的狡猾,谁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吧,毕竟……那个东西拥有挑动血族世界开战的能力。”常曦站起身来,从地上抽出长剑,雪白的剑身并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不过……开战的话?这一次要持续多久呢?谁胜谁败?”常曦提着长剑对着铜镜缓缓擦拭着剑身上并没有的灰尘,像是在思考,回忆着什么。
“那么梵卓族那边……卡拉秘党没有什么反应么?听说他们的另一位六代elder从沉睡中苏醒了,我们这样的行动,不会引起那一帮elder的追责么?”诺维德斯想起了那个娇小却无比恐怖的女生,她的手上还拥有着血族的十三圣器之一,魂戒。
“你说的是那位殿下?如果她这次苏醒依旧停留在梵卓族内的话,那事情估计还发生不到这个地步,是啊,有两位六代elder的梵卓族,那样的话语权,没人敢质疑。”常曦缓缓收剑入鞘,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的长发“可惜啊,现在的梵卓族,卡西弗德常伴五代身侧,切茜亚狄渊又被远在欧洲的霍华德家族牵制着,如今掌管梵卓族的,不过是卢卡斯那个家伙罢了……再说了,梵卓族的迟钝与迂腐……不过没人知道那个梵卓族的那位殿下是怎么想的……她,难道就不怕出乱子么?还是说……她有着更大的野心,来钓一次鱼?”常曦搞不明白那个梵卓族的殿下,身为六代血族elder,不回氏族,在外也没有子嗣,她到底想怎么样呢?
常曦摇了摇头,不知道,不去想,血族内,存在着许多你除非你经历就无法知道的事情,许多许多,毕竟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谁都不是愚者。“反正这次她应该不会出现了,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为了信念而战,这才是布鲁赫!”
“那这次尊长是准备让我们干什么呢?”诺维德斯点点头,想到了这次来的目的,按理说这样的动静事情应该不会小,如果是战斗的话,就他和尊长两个么?诺维德斯也是来到这里才发现,原来常曦只传话了他一个人。
“我决定先去睿魔尔族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常曦又给自己添了两笔眉毛,清了清嗓子道“你啊,先去看看事情究竟发生到什么地步了。”按理说,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睿魔尔族应该已经得到了那个东西了啊,但是,为什么没有反应呢?反而反常的沉寂了下来?他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普朗斯基的话,他还是可以从容应对的,如果再来一位十代血族德里拉的话……他也是可以脱身的,再来一位?不,这里的睿魔尔族也就只有七代的弗朗西斯这一脉而已,要是其它脉的血族过来了,那就好玩了……
常曦对着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自信,只要不是那些经过了圣战的长寿者来参与这件事,无论是哪个九代十代的血族,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难题,就是三个往上的话,那就会比较烦,还得付出一些代价。不过那样的话,付出点代价倒是也不算什么了,毕竟,那样又是一次与圣战规模差不多的混乱,为什么?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三个九代十代种的血族一起行动埋伏一个血族呢?哪怕是他也没有这种资格啊,背后的波涛汹涌肯定就不止这么点了,那样圣战的那些长寿者又要亲自降临战场了。
“谨遵尊长旨意。”诺维德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揣手礼,随后出声道“话说尊长,普朗斯基的那一脉的一位十三代血族在江南那边被袭击了……您要不要考虑……”
“诺维德斯,如果什么事情我都去做的话,那么你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呢?”常曦冷冷出声,倒不是因为诺维德斯的话有问题,只是作为一个将军,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部下,子嗣也是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让他来拿决断,毕竟在战场上,什么样的定位,你就该做好什么样的职责,不然就对战局失去了该有的控制力。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将军,只需要保证大局不倒,其余该怎么考虑,不是他应该费心的。
“是,尊长,诺维德斯僭越了。”诺维德斯也是汗毛直立,虽然他感觉这个江南的事件有点莫名的奇怪,奇怪的时间点,还有奇怪的人物,阿刹迈族……但是也不是用来僭越无礼的理由,这是对尊长信任的质疑么?
“退下吧!我不在的时间里,各司其职,不用汇报了。遇到情况,自己做决断!”常曦给自己的旦装添上最后的一丝腮红,说道。
“诺维德斯退下了。”诺维德斯躬身退去,留下常曦一个人在这个残破的地下宫殿里。
“伶儿……我这个将军是不是怎么当都不太像样啊……”
“是啊,如果像样的话……又怎么会……失去你呢?”
“我啊……又要出征了……”
“可就算回来,你也没办法和我白首与共了……”
“呵,还不如……”
“.……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