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县城的城北区域,是富贵人家的聚集地。街道宽广、整洁,植被茂密,房屋栋距也都井然有序,院落中,亭台楼阁更是争奇斗艳、各有风情,院落外的围墙,虽然不高,却是禁制重重,擅自闯入怕要九死无活。
安庆县城典史姒沛的宅子,就在此地界。
宅子是中规中矩的三进三出四合院,不过,在二门的东厢房隔壁,赫然建造了一间“悟真房”,这可是彰显身份的象征了。
悟真房是灵气稀缺、灵脉变异时代的产物。近千年来,核心技术一直被国家直接垄断,需要建造者,必须向隶属于工部直管部门申报才行。
建造一座悟真房,花费巨大不说,还存在审核繁琐、施工缓慢、维护维修异常麻烦的问题,因而,虽历经千年演变,依旧没有成为家家户户都可拥有的必需品。
历史延续下,凡是能拥有者皆是非凡之辈也。
黄昏时分,姒沛从悟真房出来,他刚刚完成修炼,管家领着小丫鬟早就候在门口了。见到主人出来,管家说:“恭喜老爷,修为大进。”
“嗯,自有了悟真房之后,修炼进度可谓一日千里。这还是常规型的,若是那最高阶的玄妙型悟真房,岂不是要一日万里?啧啧……”
一日万里得糟践多少姑娘呢?管家阴暗的想歪了。
他可是心思灵透的老东西,也不便接老爷的话,陪笑道:“老爷,客厅有两位异乡人来访,已经候了一段时辰了。老爷要不要见见他们呢?”
姒沛修为精进,心情大好,随手挥挥。“去看看吧!”
……
客厅里坐着的岳珊儿,手指卷着衣角,百般无聊地东张西望。她身边的老仆人却沉稳了许多,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两人赶紧起身。
“哈哈哈,让两位久等了。不知贵客今日来访是为何事呢?”姒沛笑着跨进门槛。
岳**手见礼,道:“素闻姒大人古道心肠,为人公正不阿。老朽今日登门叨扰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相助一二呢?”
姒沛坐在主位,邀请两人入座,含笑道:“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要说在安庆地界,某家还是有几分薄面在的。”
“老朽在此谢过大人,我家公子姓岳,乃南湖长定府和浦县人氏,近日老朽随少爷游学途经贵地,少爷外出访友已月旬未归,老朽心急如焚。”岳中说罢露出焦容。
姒沛沉思半响,确实没有听说过什么和浦县岳氏,南湖省和浦县与安庆相隔数万里之遥,很多信息无法细查,既然未曾听闻,想来也就是富商之家的少爷云云了。
姒沛喝了口香茶,笑道:“人海茫茫要寻人的话,确实不易啊。某家劝你们最好安心等候,或许你家少爷不日便回了呢。当然了,某家会安排人手四下替你们打听的。时日不早了,管家替我送客。”
岳中听出话里的敷衍之意,而且还没有聊几句就逐客令,不敢怠慢,赶紧扯进正题:“大人公务繁忙,能过问是我家少爷的荣幸。老朽在此谢过了,只是我们在客栈时与人有些龌龊,不宜常住。所以,我们打算还是外出寻找少爷为好,只是,只是……”
姒沛刚要起身,闻声又坐回去,略带不耐说道:“既然你们心意已定,那某家也不好说什么,老人家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岳中犹豫半响,一咬牙:“实话说吧,有伙人盯上了我们的随身之物,城内一直没有动手,怕是出了城,他们会候机而动的了。所以,我想大人能替我保管随身之物一段时日,待我们寻到少爷之后,定会登门,重重道谢的。”
姒沛一听是保管财物这等顺手而为的小事,当即满口答应下来。岳中吩咐岳珊儿去院外等候的马车里拿东西。
岳珊儿连忙起身出去了。
管家陪着岳珊儿到了外面,见她与那辆等候的马车里一位小厮装扮的人细语几句,便拿着一个木制锦盒返回来。两人刚要回院,墙角闯出来一老一少两人。那老人管家认得,就是几日前,曾过来要钱的沈十一。
沈十一见到管家磕头便拜,哀求能让他进府找姒大人讨要存放的银子。管家岂会遂了他的意,从院子招来两位家丁,将人拖得老远方罢休,随行的岳伶子化了装扮,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不可避免的也被推拉到老远方才住手。
管家领着岳珊儿早就进了院子,路上管家还寻了个借口解释了一番。到了客厅,岳珊儿将锦盒交给岳中后,安静地立在一旁。
岳中道:“今日将此盒交于大人保存,有劳大人了。”
姒沛看了看盒子,随手递给管家,吩咐要妥善保管,便打算起身送客了。岳中与岳珊儿对视一眼,能看出眼中的着急。姒沛并没有当场打开锦盒查验,与原来商量的对策有些出入啊。
岳中人老成精,略一慌乱后,便有了应对之策,拱手道:“姒大人真是虚怀若谷。如此,老朽便放心了。珊儿,刚刚门外喧闹,是不是车夫与人有了争执?”
岳珊儿赶紧说:“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一老一少,说是来讨要存放的银子,不知……真假。”
“讨存放银子的?”岳中喃喃道:“姒大人,素有贤名,怕是弄错了吧?”说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管家手里的锦盒。
那表情不言而喻——莫非这盒子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岳中的举动被姒沛看在眼里,心里一动,冷哼道:“我姒沛虽非大富之家,却也小康有余,欠钱之说太过滑稽,别说银子,就是黄金万两存放府上也是如数奉还。老汉若是疑虑,快快将所托之物取回便是。”
姒沛向管家勾勾手指头,官家领会,将锦盒冷冷递来给岳中。
岳中欠身推开,赔笑道:“大人误会了,老朽岂是不识好歹之辈,只是盒中之物有些特殊,心中难免惴惴,望大人海涵。”
院外又一次传来了哭闹、谩骂之声,似乎老实巴交的帮工汉一下子变得蛮横了。
姒沛听到院外动静,眉头一拧刚要发作,不过还是被岳中的话勾起好奇,按下不快,问道:“既然物品特殊,你要某家代为保管,那就要验明真身才行。说得难听些,要是万一藏匿一些大逆之物,且不让我身败名裂?”
“岂敢,岂敢!”岳中见拉回正题,趁热打铁般说道:“大人威名远播,既然您说起,老朽当然要开盒查验。”
岳珊儿掏出钥匙,打开锦盒。此刻天色渐渐撒黑,屋内的光线暗淡的紧,盒子一开,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半间客厅。
盒子装的满满的黄金,满屋金光让姒沛和管家顿时心纠难耐起来。这还不算,只见锦盒内还放置着一个古朴色的盒子,看其外观很是不凡。
岳珊儿故意露出为难的神态,看着岳中。这少女自小在将相之家耳濡目染下,演戏之术无师自通了。
“打开吧!”
岳珊儿微微点头,五指灵动,那古盒缓缓开启,两束白芒直射房顶,光芒太亮,虽然一闪而逝却也刺目无比。而后强光过后,古盒内散发出的淡淡白芒向四周溢散,呼吸间,客厅之内灵气充裕,恍若仙府洞天。
姒沛的心里像浪潮翻腾,虽然已经修练到炼气期圆满也难免失态,骇然道:“此物难道是……传说中的灵石?”
不由得姒沛这般失态。自从远古启泰纪元时,苍穹连降血雨,造成全域境内灵脉尽毁,灵气凋零之后,修真三大件之一的灵石便渐渐消耗殆尽,时至今日灵石可谓古董之物了。
岳中依照自家公子的计策替沈老汉讨回钱财,到此刻他心知已至关键。
于是,赶忙盖上锦盒,顺手就把盒子揣在怀里,正色道:“正是灵石两枚、黄金百两。”
不待姒沛开口,岳珊儿拉了拉岳中衣角,局促道:“中伯,我看……我看大人府中尚有要事未决,何不改日再来叨扰?”
岳中闻言,流露出些许踧踖不安之色。歉意的望着姒沛。“这……要不……大人您看。”
姒府的管家偷偷拭去嘴角的口水,斜插到岳中近前,愤然道:“你这老汉好不识趣,今日你们来府上求我家老爷帮忙,如今却要反口,疑神疑鬼的,不知所谓嘛。”转身对着姒沛,当他看懂自家老爷偷偷递过来的眼色,配合默契的说:“你们在这等着,待我将院外的老头领来,让你们安心便是。”
等了会儿,管家将沈十一及岳伶子一并带进客厅里,沈十一早就被反复叮嘱过,他进屋后先是告罪博取对方的原谅,接着可劲地诉苦,说自己家里有急事,本来是要寄存几年的,却要提前支取,给姒大人添麻烦了云云。
姒沛见他识相,数落了一番之后,便假模假样的将事情原委又询问了一番,而后非常爽快把全部银子交到沈十一的手中,并且叮嘱,以后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再来。
沈十一万万没想到这逼得他自杀的万难之事,居然就这般轻松解决了。热泪盈眶、千恩万谢之后,匆匆离去。
他是被吓破了胆,生怕姒大人反悔再将银子吞没去。他哪里晓得,此刻姒大人的心思早就飘到桌上的锦盒里,不肯出来了。
岳中对姒沛的义举很是动容,说了好些恭维的话,聊着聊着便扯到了家乡的一些趣闻轶事,姒沛耐着性子听着,眼神是不是往岳中怀中瞟,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岳中还是滔滔不绝的聊天,却再也没有提保存镜盒的事儿。
直到姒沛耐心即将消耗殆尽,准备主动提出保管镜盒的时候,他府上的下人却领着一位神色欢喜的小厮进到屋里来。
小厮见过礼之后,便激动道:“中伯,好消息,好消息啊。少爷递来书信,说在邻县等着我们汇合,明日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送信的在客栈等你回去呢。”
岳中两人顿时开心不已,抱起锦盒就要告辞。姒沛早傻了眼,眼看到手之财却要不翼而飞,他岂会甘心。
几个外乡人而已,进了咱家的门还想全身而退?为了稳住你们,老子可是搭上进去几百两白银了。姒沛刚要露出爪牙,化骗为抢。
见到管家递过来的眼色,会意的起身出了屋子,两人在院外嘀咕几句后,姒沛带着笑意折回,含笑道:“老人家,能找到你家少爷却是喜事一件,不过你们不是被人盯上了嘛!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关闭,如果此时某家设法送你们出城的话,便能彻底甩掉那些窥探之人。”
真的被三少爷猜中了,这些人果然不肯轻易罢休,人为财死实乃千古名言啊。岳中心中叹息一声,最后点醒道:“不劳大人费心了,既然有了少爷消息,区区蟊贼不在话下的,而且明日有人来接应,他们就算有心也奈何不了的。老朽就告辞了!”
管家大怒:“你是戏耍我家老爷不成?什么接应,我看你就是沈十一那老混蛋一伙的,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别想离开这儿。”
岳中看那姒沛抬头望屋顶,一副盛怒的样子。心道:既然你们铁了心要往火坑里跳,而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那么接下来的苦果就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们了。
岳中转即便连连告饶请罪,同时表态愿意连夜出城。
到此刻,姒沛才放弃在自己府上下黑手的想法,兴奋不已地命人快快准备一番,待一切妥当之后,领着岳中等人马不停蹄的直向城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