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里,金色阳光映照着清澈的小河,水波斑斓。
就像勾阑里的天之骄女们扭动着肥硕的腰姿,散发着荷尔蒙的强大气流。
河水从加持了风蚀阵法的拱桥下缓缓流淌,岸边是鳞次栉比的梯田,田间绿油油的一片庄稼,随风摇曳。
其中一亩稻田里,有一株异常挺拔的壮硕禾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这片水田中间,数万簇稻苗里唯一的灵谷苗。
按皓云国朝的物价,它成熟后的价值,将超过了这亩田的其他谷苗的总和。
微风轻抚灵苗,划出无色无形的灵气之痕。
蜿蜒大道上。
一队车马向着皓云国境内的安庆县城行来,车队前哨后岗,中间并无辎重货物,只拱卫着两辆马车缓缓慢行,一副出门远游的样子。
打前头并行两骑,一老一少。
看两人着装统一、布料上旬且华贵,定然是富贵人家中的亲随了;可马背上的老少,同样的挂着一副愁眉苦脸,能让财主家长工们发愁的,除了拖欠工钱、误闯瘟疫区之外,基本上就剩下主家有难这一条了。
老少二仆胯下的两匹棕色膘马,因加持过消疲的回光法术,畜力倒是四蹄轻踏,神采奕奕的,这样越发显得老少二人死气沉沉地。
名叫岳伶子的少年,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的马车,便摇摇头,低声叹息道:“第十天了,都十天了,公子还是不省人事。要是再不醒过来恐怕以后都……哎!”
“早知道有此一劫的话,打死老奴也要阻止三少爷,别让他去长老院参加大考。”老者也是一脸的苦笑:“真是飞祸难料,若能替换,老奴定要替下公子这份活罪。”
岳伶子不置可否的说:“老岳中,我可听人说,你时时抱怨没能跟着二公子去曲靖呢。今日却愿意替咱家公子受难,真稀奇啊!”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懂个球啊。老子皮厚,三少爷多贵气呢!”岳中呲牙骂了一句,黑红的圆脸怒气消退后,他感叹一声。“连日颠簸,苦了咱三少爷了。……怎么就遭雷劈了呢,哎!”
岳中叹息一句后,嘴里也不停歇,念念有词:“祖宗保佑,三少爷快快好起来吧!祖宗保佑……”
小跟班先是鄙夷的看了看神叨的老岳中,然后轻咳一声,对着蓝天白云行过子午诀,朗朗道:“我仙门大姑,二舅爷,三叔公,求你们看在晚辈的份上,救救我家公子,急急如律令……”
“我呸,不要脸的毛球,仙门有你亲戚你还在这里胡混啊,瞎扯闲蛋。”
“老岳中,你嘴上留心点吧,不然,到夜里我家亲戚们就在梦里找你的晦气。”
“祖宗保佑,救救三少爷,顺道把不敬老的岳伶子带到你们那边去吧!”
……
正比拼祷告技能顺便斗斗嘴的两人,突闻身后传来一声女孩的惊叫。
“啊!”
那一声饱含惊恐与诧异的啊,犹如晴天霹雳,大杀四方,让老少不敢耽搁,纷纷调转马头,赶忙回探究竟。
刚调转方向,还没行动,正看到第二辆马车里探出一张秀丽俏脸,婢女岳珊儿惊喜大喊:“公子,公子他醒了,醒过了啊!”
“公子……醒过来了?”老少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
老者大呼一声:“果真是列祖列宗显灵了!”
说完,喜滋滋策马折返。
“臭不要脸的老货!明明是我家长辈出手帮忙的。哈…哈…哈,谢谢我家仙门里的长辈们,以后晚辈后生定然日日烧高香感谢你们的……”岳伶子跳下马,边喊边向马车跑去。“公子,公子,伶子来了,小伶子来啊!”
……
雕花纹案的二品灵应马车旁,围满了人。
人头攒动,窃窃而语。
不管对岳家三公子的观感如何,此刻,车队上下的心情是一样的,那就是堆满脸上的期盼和愉悦。
毕竟,主家公子若是一直昏迷,身在皇都的岳阁老迁怒之下,岂能得了好?
就算岳大学士知情后,能理解天灾岂是人力所撼而轻饶了他们,那么,夫人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
吃板子事小,要是被开除的话,日子就难熬了。
对于有些随从来说,失业,无异于天塌下了一般。他们将失去,带薪修炼闭关、皓云国内阁大学士岳府明面上的打赏、暗地里的灰色收入、高人一等优越感以及年终三津五贴。
怎么说也是修士,为何如此卑躬屈膝?
世道艰难啊,国外动乱不堪先不论,国内物价飞涨的太厉害了,特别是皇都连星城的消费,都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就算不修炼,不吃灵食灵材,也得勒紧腰带,精打细算才行。
现实的骨感磨掉了不切实际的狰狞。
一片期盼中,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阳光映照在躺卧贵公子的身上,好生的耀眼,就连那略带苍白的俊朗面容,都看着红润好多。
贵公子茫然的看着车外的那些关切目光,似乎在苦苦思考着些什么事情一般。
此刻,原本喧闹的四周,在看到贵公子流露出迷茫神色后,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大家屏住呼吸,就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纹丝不动,他们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终于,贵公子微嘘两声,从那干白的唇角之间,挤出几个轻弱的发音。
“真暖和啊!……饿,好饿!”
此言一出,犹如天籁之音。
岳家仆人和护卫们整齐地吐了一口浊气,紧绷的泥丸宫彻底放松了。
能说话,就说明没有被凶雷劈傻。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祖宗保佑!祖宗显灵了……”老奴岳中神神叨叨个不停。
贵公子转醒,亲随小跟班岳伶子也跟着复活了,他给啰里啰嗦的岳中甩去一个不屑的表情,然后高傲地对着旁人们指手画脚:“快,快,别愣着了,没听到公子说饿了,按流程照着办,该干嘛干嘛去。”
“是,是,是……”
岳伶子站在马车上将人驱散,然后监督安排起公子十日来的第一顿美食。
他是公子最忠心的奴人,跟公子出门在外,他的命令就代表着自家公子的意图。
照做就行,没人吃撑了去违背。
两位土系炼气期常随,熟练的选地、平土、搭亭,没多久,官道旁的某处空地,就多了一座歇脚亭。
三位炼气期的常随,急匆匆跑到货车边,施法、取物,那些自皇城一直携带的珍贵家什和餐具飞快的按术法驱使方位徐徐落定。
件件贵气逼人、价值不菲的。
出门在外,皇都贵族们该有的排场必须随时编排有序,坏了心情事少,失了身份那是很丢人的事儿。
最近几百年皆是如此的没事找事,大家见怪不怪。
估摸着,也只有穷邻居——沧溟王国的那些难民们才会觉得此举奢靡浪费到可耻的地步了吧。
待一切妥当,岳公子名曰子乔的青年在亲侍的搀扶下撩帘而出。
暖春里,强光就已经刺眼,他两道剑眉一锁,抬手挡了挡。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候在车旁小跟班的眼睛,岳伶子急忙挥挥手,碰的一声沉响之后,半空中,漂浮起一层轻纱,而自马车到凉亭的这一段,便形成了一条阴凉小道。
单是摆弄的排场就让平头百姓望尘莫及。平民与贵族的差距往往体现在这些无聊的讲究里。
岳子乔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在铺垫了绒面刺绣的地毯上,直到这一刻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生命的终结,难道不是化作尘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现在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诈尸?
借尸还魂?
还是俗套的魂穿呢。
不管如何,呼吸是真实的,那就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