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黄叶倔强地耷拉在枯黄的枝头,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然而秋风一吹,它们便纷纷颤抖着打着卷飘落,一层层铺在地上。
嬉闹的半大小子在远处撒欢玩闹,仿佛不知道疲惫为何物。有些调皮的家伙将树叶拢成一堆,引来火种丢进去,随着一缕缕青烟冒起,橘黄色的火苗很快蹿了起来。
熊孩子们围绕着火堆烤火,火光映得肥嘟嘟的小脸通红。然而这小小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他们便被匆匆赶来的老子娘一脚踹回家门,这个时候玩火,若是走了水可怎么得了。
眼见一群捣蛋的熊孩子被教训,一旁偷窥半日的乐果乐呵呵地笑开了,“哼!这群小屁孩!揍得好!”
说着,乐果甩起小拳头。眼见亮起十八般武艺的熊孩子父母要注意到这里,乐果急忙拉着刘义到一旁去,免得被这些熊孩子的父母看到自己两人。
眼见一脸郁闷的小丫头鼓着嘴乐得开怀,刘义不由得追问道:“怎么这么开心?难道这些小家伙以前欺负过你?”
“嗯嗯!”闻言,乐果猛地点点头,仿佛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眼神中怨念颇深,“以前人家小的时候父亲醉心医术,这庄园一直都是娘亲照料。第一次过来时,这些熊孩子竟然把一些小虫子死耗子扔到我面前,害我哭了半日。当时母亲本想追究,却被一群婆娘牙尖嘴利地给怼了回去,气得回家里躺了半月,
若不是福伯一直照料,这庄园早就荒废了!”
“这家庄户竟然如此大胆?”刘义简直不敢相信,只听说主家逼迫佃农,从来没听说还有被庄户逼迫的场景。当时的场景刘义已经可以想象地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从城里来到庄园,正是对一切好奇的时候,结果一堆虫子老鼠扔过来,快乐庄园顿时变成恐怖动物园!
乐果无聊地一脚将一块小石子踢飞,闷闷地说道:“都是庄园里的老人,从我外祖那里开始便已经在我家待了几辈人,娘亲也不好苛待他们,否则是要被这十里八乡说闲话的。这还是几年来父亲在襄阳城小有名气,娘亲才渐渐多了些腾挪手段。”
刘义点点头,这次真是见识到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主客之位也是随着人心时势而不停转动的,并不能凭借自己的一点浅见就给任何一件事轻易下定论。
两人又继续走一阵,忽然听到一阵歌声。只见一群稚子在书斋的空地上围圈坐着,个个虎头虎脑活力十足,一人一句将这首歌谣反复唱诵。
他们这些歌谣刘义听不明白,于是转头问向乐果:“他们唱的这是什么?”
乐果歪着脑袋侧耳倾听一阵,缓缓说道: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田晏子。谁能为此谋,国相田晏子!”
乐果鼓着粉嘟嘟的小脸将这歌词说出来,然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转头看向刘义:“义哥哥!这唱的是什么啊?什么叫作二桃杀三士啊?田晏子又是谁?”
“咳咳!”刘义老脸一红,搜肠刮肚也没想到出处,只得推搪道:“这个说的是一个故事······咳咳!是说一个人用两个桃子将三个人杀死的故事!这个人就是田晏子!”
难为刘义将最后两句解释清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哇!义哥哥你真厉害!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乐果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冒着小星星,直看得刘义脸皮发烫,蒙骗小姑娘的感觉真是太罪恶了。
她还是个纯真的小姑娘,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这里还有人读书,我们不要打扰他了,还是到前院去看看叔父他们两人如何了!”刘义找个借口带着乐果急忙离开,回到竹影堂。两人离开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忽然书斋内冒出一个脑袋,年纪和这些稚子相仿。
只见这童子半个身子探出窗户问道:“我家先生问刚才是什么人在这里?”
“刚才来的是果姐姐还有一个小哥哥!铁蛋!一起下来玩啊!
对啊!你家先生新作了什么歌吗?快来教我们啊!”稚子们显然认识这名叫作铁蛋的童子,招呼他下来一起玩耍。
铁蛋眼神露出不舍的神色,却还是摇摇头,“不行!我家先生要离开了!”
“哦!”一阵长长的遗憾声传来。
来到前院,只见云姨不知何时又再次回来,像是老佛爷一样半躺着坐在一旁,乐良老头跪坐在身旁正在哄着。尽管云姨还没有原谅乐良,但是从表情看来两人心中的感受是一样的!
真香!
“小果儿!”福伯迈着小碎布笑呵呵地走过来,将两人挡在竹影堂外。
“福伯!“刘义施礼。
“义哥!小果儿!老爷吩咐,今晚你们两位去客房休息,养精蓄锐后,明日一早回襄阳城!”
看着福伯笑眯眯的神色,再看看竹影堂内琴瑟和鸣的场景,乐果心中一股怒气不知从何而起,冷哼一声,赌气般地转身离去。她不反对云姨进门是一回事,但是老爹连亲女儿都不管不问也要和云妖精在一起这就有问题了。
果丫头要生气了!
目送乐果离开,刘义笑着摇摇头,然后问向福伯,“福伯可知庄园里的孩子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觉得这首歌颇有古意,想见一见作此歌者!”
福伯哈哈一笑,“义哥这就找错人了!这首歌正是今日你说的“名士”所作,叫什么梁甫吟!老汉我也听不懂什么梁父伯父,也不知什么古衣金衣。庄园里孩子喜欢就让他们学了,权当认几个字了!”
“梁甫吟······好为梁甫吟!”刘义心里琢磨着,总觉得在这三个字后面藏着什么,却总也抓不住,像是有片羽毛轻飘飘从心头飘过,惹的人心痒难耐却又寻不着踪迹。
“此人现在是否还在书斋?小侄想要拜访一二!”
“那义哥可要快些了,我方才听庄上铁蛋说,那位”名士“可是立即就要动身离去了!”
刘义心中一紧,立即转身沿着方才的道路折返回书斋,福伯在身后紧紧跟随,“义哥等等!还是老汉来引见一二!”
福伯老腿紧赶慢赶,差点被着急的刘义背起来。两人来到书斋时,只见外面的稚子已经各自散去。
福伯进门先去拜见,然后又立即焦急地转身出来,“义哥!这可真是不巧!客人已经走了······”
刘义没等福伯说完,便立即转身向着大门追去。
等到他急匆匆来到大门的时候,却见福伯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
“福伯你······”
“老汉我方才喊住你,正要告诉你庄内有条近路,谁知年轻人脚程快,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刘义:“······”
顾不得多说什么,刘义苦笑一声,立即向门外赶去。
走不半里路,远远地刘义便望见远处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身材高大的那一个背着一方书匣,而另一个小胖子迈着轻快的小短腿背着一个小包袱。
晚风吹来,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夕阳缓缓落下西山,透过远山枯枝星星点点地洒在路上。
刘义猛地停住,只见前方那位“名士”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散发出万丈金光,像是圣人一般。一时间,刘义怔住了。
“那便是铁蛋和那位“名士”了!”福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刘义身后,正要开口喊住前方两人,却被恍然醒悟的刘义给伸手拦住了。
“义哥这是?”福伯有些诧异了,这心急火燎要赶过来的是你,怎么人在眼前却又不见了?
“福伯!此人不可轻见,遇上他可是要出大事的!相见倒不如怀念!”刘义默默装了一回逼。
谁知福伯却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听完眼神幽幽说道:“莫不是义哥识得此人,以前欠下银钱人情?”
“哈哈!福伯说笑了!能欠下此人的人情却是不简单!叔父说得对,此人将来不仅仅会是一个名士那么简单,不出十年,此人的名声会传遍九州,二十年后依旧能够庇佑一方,即便是再过一千年,这个人的名声也会继续流传,关于他的故事会层出不穷!”
“呵呵!读书人说的话,尽都是云里雾里的!”福伯嘿嘿一笑,没有多说。
刘义也笑了,回头对福伯说道:“福伯说错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云里雾里呢?这是高深莫测!”
“嘿嘿!”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