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竟也认识此女?”太后聂婉出言道。
他转过身来,微微颔首道:“不瞒太后娘娘,这乃是本神医的妹妹。”环顾众人,大家更是惊讶。
“坊间未曾听闻神医有个妹妹。”方才吃瘪的叶远山,一脸质疑。
“哎!”他长叹一声,向前踱了几步,“家妹自幼体弱,养在山中,做兄长的对她也甚是亏欠。”连眼神都十分配合,歉疚地看着她,又一只戏精上线。
他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扇子道:“诸位若还是不信,本神医的妹妹手腕处可是有一小株紫藤。”他说的煞有其事,走到“妹妹”面前,轻轻执起她的手,娇俏的紫色花瓣开放得正浓,分外醒目。
这胎记倒是真的,只是她有预感她即将掉进一个大坑,暮星尧和花非言挖的坑。
“在下与阿枫姑娘也曾有过一段渊源。”沈漫枫不曾想至始至终在这热闹中置身事外的南宫离也加入了这场戏局,但他仍旧静静地坐在那,仿佛方才说话的不是他。
聂太后本想在暮星尧身边安插眼线,小官小吏家的女儿入不得他的眼也便罢了,叶锦也算得上是风华正盛,他也不为所动,心下盘算,她斜睨了叶锦一眼,现下事情倒变得复杂了些许,罢了,来日方长。
她收起心思道:“叶司丞多虑了,神医勿怪。”她面露笑容地打着圆场,同时示意他退下。
花非言笑眯眯地落座在暮星尧他们隔壁,叶司丞却是脸色铁青地回到了席间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只是暮世子却有了些醋意,
对着南宫离道:“南宫二皇子怕是认错了人。”眸中敌意颇深。
暮世子醋意四起在场之人皆是酸了一把,南宫离却像是故作不知,“救命之恩,岂能错认,却是不知阿枫姑娘何时成了北辰世子妃。”他的声音十分好听,一如往日般温润,但话中却与暮星尧针尖对麦芒。
“二皇子有所不知。”这时花非言一脸兴致盎然地插了一句,环顾众人,触到暮星尧和沈漫枫表情却是出奇地一致,都是拧眉甩眼地警告着他不要太过分。
花神医则是置若罔闻,神秘一笑,开始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还不是因为我家小枫儿心地善良,外出时救了那暮世子一回,世子便死缠烂打要娶我家小枫儿,还拿走了家母留给她的信物,以作定情之用。”大家正听得入神时,花非言轻咳了两声,眼角余光瞥了瞥那两人,见他们的神色甚是阴沉,但他却是见好不收,非得闹上一闹。
他忽而眉眼低垂,长叹一声道:“我家小枫儿也是花容月貌,哪能轻易答应,追这信物追了一路,这一来二去地免不了日久情深,我这做哥哥的也是无可奈何。”边说他还配上动作,甚是传神
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哎,自此,小枫儿便不要哥哥了!”他的口气万分哀怨,似是被谁抛弃了一般,“小枫儿也就成了北辰世子妃。”话尽,便沧沧凉凉地归了位,那双桃花眼潋滟晴光,看着暮星尧时甚是幽怨仿若在说“都是你抢了我妹妹”。
南宫离静静地听着,只道了一声“原来如此。”,并无其他表示,
沈漫枫则是被他自导自演的故事逼得跳脚了,也不知在何处学来的这般假戏情真,只是这剧情俗气得很,这家伙不去说书卖话本着实屈才,成了他的劳什子妹妹也就罢了,还被他如此编排,这与暮星尧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她美目一瞪,绕过暮星尧,坐到花非言旁边道:“阿枫岂会弃了哥哥,哥哥既然来了,这世子妃妹妹不做也罢。”演戏谁不会啊,说话间便拖着“哥哥”的袍子往外走。
“不可胡言。”说着暮星尧皱着眉板着脸便去拉她。
原来世子与她竟还有这般境遇,这叫叶锦听着心中甚是不舒坦,为何遇到世子的人不是她,若是她得遇世子……她越想心中妒意愈加肆虐而生。
“不知礼数的山野女子,怎配得上世子?”她终是不甘地小声抱怨起来。
她自小耳目灵敏,本就气恼今日花非言和暮星尧所做之事,哪里还听得她这般冷言冷语。
“叶小姐倒是知书达理,怎不见你配上他?”她反语相讥,面带厉色。
“你……我……”一句回击,气得叶锦七窍生烟,抚着心口良久。
这个锦儿真是半点都沉不住气,怕是难成大事,“锦儿定是醉了,哀家也乏了,就与哀家一道回寝宫吧。”聂太后像是看废物般瞧了她一眼,便由着宫婢搀着她进了内廷。
“儿臣恭送母后!”玥无尘微微施礼相送,群臣紧跟其后“恭送太后娘娘!”
“哥哥怎还不带我离去?”沈漫枫那道吃人的目光传来,看得花非言心底直发怵,这次真是玩过头了,他眼角瞟了瞟暮星尧,那家伙摆着一张黑脸更是了不得,他保证,他要是敢把她媳妇带走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小枫儿现在就能让他见不到今天的月亮。
“此乃驻颜珠。”他拿着一个小锦盒走到殿中央,“乃是幻羽国托我玄月山庄进献太后娘娘的宝物,祝愿太后娘娘青春永驻。”话毕,东西呈上,作了一个虚礼,他便向玥无尘辞了行,拉着沈漫枫逃也似地离开了,仿若后面追着什么豺狼虎豹。
暮星尧一脸阴郁,冷着脸也走了。
主角都走了,这场寿宴喜庆地来清冷地走。
“时辰不早了,使者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玥无尘龙袖一挥昭示着这场寿宴结束,并未因为谁的搅扰有一丝不悦,眼光倒是瞅着大殿门口良久。
花非言拉着沈漫枫一路朝出宫的方向而去,“哎呀,累死本神医了。”花非言双手叉腰气喘连连地倚在玄阳门的柱子上,还不忘往后面瞅了瞅。
“哥哥这是怕世子追上来,哥哥不好交代吧。”沈漫枫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小枫儿这是还在生气,“本神医每次可都是向着小枫儿的,小枫儿这般说可是会伤了本神医的心。”花非言捂着心脏凑前来低声地说,脸上一片痛心。
“你倒是真心向着她!”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花非言朝后一瞄,只见暮星尧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配上他阴测的眼神,花非言心底咯噔咯噔的。
再不走免不了遭殃,“暮狐狸,你怎么来了?”他故意声音放大了些,只见沈漫枫却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花非言此时内心无疑是崩溃的,小枫儿不帮他,暮狐狸要办他,“呵呵,暮狐狸你是来找我们家小枫儿的吧,你们聊,你们聊!本神医就先走了。”他对着他一脸谄笑,而后一溜烟地没影了。
暮星尧站在不远处没说话,只是腹语了一句“自行去找凌溪!”
正施展轻功逃离现场的花非言听到这句话脚一滑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暮狐狸,你好狠的心。”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暮星尧不再理会他,一步一步走向沈漫枫,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欣长。
“公子的戏唱得不错!”一声嗤笑,她远远地吐出几个字,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袭白衣的暮星尧蹁跹而至,在她面前站定,“别闹,本世子几时学会唱戏了?”他俯身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
“想不到公子除了胡言乱语,装疯卖傻的本事也不低。”沈漫枫迎着他的目光,一脸讽意,心想这家伙四下无人,狐狸尾巴也藏得这般深。
“哦!”他赤红色的唇瓣轻启,似乎在深思她这句话的用意,“可能本世子自遇到阿枫那日起,便学会了胡言乱语、装疯卖傻吧。”他轻叹一声,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抬头看着漫天星斗。
这家伙心机如此深沉,再与他多说几句怕是命不长久,“公子今日倒是会挖坑给我跳。”沈漫枫一脸抱怨。
小丫头有些小聪明,倒是叫他费心不少,暮星尧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靠着石柱的墩子坐下,很是随性。
“坐。”看着她仍旧戒备的眼神,他指了指旁边。
站了许久,她的腿确实有些酸,那家伙总能看穿人心,很是讨厌,但她还是在柱子的另一面坐下,背对着他。
他在她坐下那一刻抿着唇,似是在偷笑,“北辰世子妃,有何不好?”他问。
见她不为所动,某世子只好再加一把劲,“难不成阿枫还会在意这世子妃的虚名不成?”他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邪魅的声音响起。
“只是虚名?”她半信半疑。
“自然。”暮星尧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优雅地起身。
这家伙一向老谋深算,还是得防他一防,“要我做这世子妃也不是不可以,公子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她从石墩的另一侧跳下来,走到他面前。
从始至终,这丫头都不曾对他完全信任,暮星尧心底生出一丝不快,转念一想却也释然。
“嗯。”他挑了挑剑眉。
她刚才明显察觉到他有一丝不悦,这狐狸那般腹黑,如今却不动声色,罢了,总归还是欠着他些,况且自己也需要一个照应,也算不得吃亏。
她缓了缓神,道:“这第一,”她伸出一根手指,“自由之身。”
“这第二,”来回走了两步,伸出另一根手指,“性命无忧。”
“这第三嘛,”她稍稍顿了顿,伸出第三根手指,“没想好。”
话说完,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他,大有他不答应她不走的架势。
“好!”他答应得爽快轻巧,没有经过任何思虑,从她身旁走过,眼角余光打在她的脸上,这丫头,也真真是会盘算,净要些常人不可求的物件。
“听话。”他收起观星的目光,歪着头看向她,“本世子的条件。”
被他突如其来的“听话”打得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那家伙来了一句“今后唤我阿尧。”说罢,人已飘飘然走出十米开外。
在这高墙深院夜里甚是幽静,暮星尧的话久久在沈漫枫耳际回响,她不得不怀疑她与一只狡猾的狐狸做了笔不公的交易,“哎,公子等等,我没听清,公子说什么……”她终于回过神来追着他一路小跑。
“是阿尧。”夜风又将这句话送到她的耳边。
“不叫行不行。”沈漫枫追在他身后面讨价还价。
“咱再商量商量呗!”她就快追上他,口中仍不忘软磨硬泡。
暮星尧突然加快了步子,急得沈漫枫大呼“哎,走那么快做什么,哎,等等……再聊会呗……”就这样,二人在你追我走中消失在夜幕里。
沈漫枫和暮星尧达成这场交易的同时,叶锦早在太后娘娘的凤仪宫中清醒过来,此时的她跪在冰凉的大殿之中,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太后娘娘恕罪,是锦儿无用,入不得世子的眼。”她躬身伏在地上头近乎触到青灰色的大理石板。
聂太后自寿宴回宫便在冥想方才大殿中所发生的事,她一袭凤袍斜靠在宽阔的锦榻之上,小心地分析着其中的利害,随侍之人皆不敢打扰。
听到声音响起聂太后才记起叶锦还在宫中,“锦儿怎跪在地上,也不怕受了凉。”作势便要去扶她,“哀家是乏了,难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死的吗?还不快去将叶小姐扶起来!”她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很是疲惫。
太后娘娘的手段宫中无人不知,收到凌厉的目光,宫人不敢怠慢,立马就将叶锦从地上扶了起来。
“娘娘莫要动怒,是锦儿无能,辜负了娘娘一番心意。”她纤弱的身子晃了晃,还在连连请罪。
“锦儿来,坐到哀家跟前来。”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边上来。她很是乖巧地坐在她旁边,但是内心颇为忐忑。
“阿锦何必妄自菲薄。”她握着她的手很是亲昵,“论姿色,锦儿是数一数二的;论才情,放眼洛都那也是无人能及。”她握着她的手搭了几搭,口中对她连夸带赞。
“太后娘娘谬赞,锦儿不敢当。”叶锦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
“哎,只是这……”太后娘娘轻叹一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言明。
太后言语未尽,令叶锦急急出声“太后娘娘不要瞒我。”
“只是这世子被妖女所惑令哀家很是忧虑,更重要的是叫世子误会了锦儿。”她很是痛惜地看了一眼她,同时贴心地为她拭去泪痕。
“若是妖女不在了,世子定能回归正途,锦儿也定能与世子摒弃前嫌,修成正果。”她又瞧了她几眼,眸中扼腕之意越加明显。
太后娘娘说的不错,世子定是被那妖女所惑,若是妖女不在了……她越想心中越欢喜,“太后娘娘放心,锦儿定能帮助世子迷途知返。”她坚定道。
对于叶锦的反应,太后娘娘很是满意,“如此,一切便交给锦儿了。”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很是心安。
“太后娘娘怕是累了,锦儿告退。”她行了个礼便朝凤仪宫外走去,并未看到她身后那抹得逞的笑和那双毒辣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