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绯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稍稍研究了一下,纵身跃上陵寝的顶端,那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她用力按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东陵绯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莫非不是此处?
未等她下到地面查看情况,陵墓忽然整个颤动起来,剧烈到让人站不稳,东陵绯猛地拍击石面借力而下,险些跌倒。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与漫天的粉尘,陵寝后方的石壁一点点打开,一条通道展现在她们面前。
东陵绯毫不犹豫的向里走去,却被季新念拉住了,她一脸的谨慎:“暗室藏宝,必然机关重重,阿姐小心些。”
东陵绯径自带着她向里走,除了手上一盏烛火,连半点防范措施都没有,她笑着说:“没关系的,这里很安全。”她面容完全隐藏在黑暗通道的阴影中,莫名的有些寂寥之态。
季新念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向里走,紧张地向四处张望,东陵绯笑着看她,摇摇头:“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做草木皆兵了。”
上天并未回应季新念的担忧,二人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平平安安的走到了暗室的入口:“这也太…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暗室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让人进来。”
东陵绯正准备伸手去找开门的机关,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转身与季新念对视,缓缓地问:“小枝,你当真想不明白吗?”
季新念疑惑的歪着头,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平宁八年我救下你,德王叔便将暗室地图予我作为交换。若我来此,说不定便会带上你,又有什么陷阱可设?王叔怎么会为了保住区区财物而让自己的孩子有遇险的可能。”
东陵绯偏过眼不再看她,忍不住回想起那充满死亡气息的下午,那位天生贵胄、傲气尊贵的叔叔以哀求的眼神望着乳臭未干的小辈:“这些外物你大约也不在乎,但求你替我照顾好新念,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他是那样的怜爱小女:“我无用护不住她,但你可以。只要活着就够了…”
在季新念想清楚后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就蹭的红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我一定会,一定会替父王报仇的。”
东陵绯温柔的摸摸她的发顶,声音轻缓:“会的。”
暗室的门同样的容易打开,德王完全没有设下阻碍的意思,里面的情形却令她们都愣住了。
室内的柜子一个一个的全被打开了,地上也到处是散落的木盒,金银玉器杂乱的堆积着。
被人捷足先登了呢,东陵绯有点失落的叹息一声。
只有一盏灯季新念摸索着向前走,不小心被木盒绊倒在地,膝盖正巧磕上一块石头,疼的她直抽气。
东陵绯忙将灯放下来扶她,季新念及时撑住了地面,膝盖仍然是肿了起来,幸运的没破皮。
她攀着东陵绯的胳膊站起来,却又被那石头的反光闪了眼睛,晃得难受,季新念终于有点生气了,看那石头不顺眼起来,嘟哝着:“连块石头也来欺负我!”
东陵绯俯身拾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的石头,对着光看,那石头紫盈盈的,半透明发着光,梦幻美丽。
她有些开心的的笑起来:“此地哪有什么无用的小石头,这是紫石。”
古书有言,晋安有东山,樵人陈某恒见山中有紫光烛天,窥察数月,乃见一玉面小仙,光自体生,陈某为恶念所趋,设计捕得仙子,刳其腹,得一紫石,圆莹如珠,因宝藏之,家自是富,福泽绵长,至其耄耋,奢纵好酒,醉而玩其珠,以为石何能神,因击碎之,遂有雷自九天而下,尽灭其族。
这故事的真假且不论,紫石却是实在存世的一味珍药,无论伤毒,只要骨肉俱全,服下此物,便可续命三日。
是难得的重宝。
东陵绯将紫石收起,对季新念说道:“紫石这样的宝物也不曾要,想必不为求财而来,今日是找不到怀风了。”
季新念点点头,欲转身离去,却被东陵绯拉住了,她不解地说:“既然找不到,还留下做什么,不安全。”
东陵绯拍拍她的手背,望着暗室中心的高台:“多看看吧,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当是陪王叔多待一会。”
季新念慢慢地收回脚,点点头,随着东陵绯在暗室中走动。
东陵绯走向被拆的面目全非的高台,拨拉着台上的木屑残骸,说道:“王叔说暗室高台上放着他最珍贵的东西,看看吧。”
将台上的杂物都移开,是一个浅浅的凹槽,她解释道:“怀风图原先便藏在此处,这下面便是王叔说的东西。”
她拨动台侧的机关,凹槽陷了下去,底下摆着一个玄铁制成的盒子,完好无损,抱起来之后,灰尘中便有了一个干净无尘的小缺口。
看来不曾有人动过,东陵绯想,这人办事效率还真高,拿了怀风图,别的就真的全然不理会了。
她将盒子捧在手心,递给季新念,偏头一笑:“王叔说,你会解的。”
季新念颤抖的接过这个熟悉的盒子,慢慢的转动着盒上的机关,一言不发。
这个盒子唤作“千机”,是德王专门做来给小女儿玩的,世上只有父女二人知道解法。
从前她解这盒子时,是一个无忧无虑千娇万宠的皇家郡主,如今,她虽已是公主之尊,却有了无尽的烦忧。
季新念许久未做过,有些生疏,动作却仍旧很快,不过半刻便将这盒子打开了。
盒中放着一个月白色的锦囊,布面上金线一闪一闪的,绣的是喜鹊登枝。
吉祥如意,满心欢喜。
她颤着手打开那锦囊,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两束头发。
一束是两缕成结,恩爱不疑。
一束是细幼软丝,初生稚弱。
季新念沉默的看了许久,手抖的几乎拿不住,又一点一点的将它们原样放了回去,藏入怀中。
东陵绯不忍,牵起她的手,像教小孩子走路一般,极慢的向外走去,季新念也不反抗,只是顺从的走着。
竟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