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白婉玲吓得尖叫失声,连忙闭眼把脸贴在李弘儁宽大的后背上。李弘儁手也握着白婉玲的手更紧了,他定睛看了看这颗人头,突然,瞳孔变大,汗如涌泉,身体稍稍后倾。血糊糊的人头在这夜雨中本并不好辨认,但这颗头颅却被李弘儁一眼识出,因为这人他太熟悉不过了。
“你,你,你你你们……居然……杀了吏部尚书……明大人!你们……”李弘儁指着万影,结结巴巴的说道,此时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弘儁,怕了吧,哈哈哈。”万影看着眼前惊恐的李弘儁,放肆大笑。
“明大人乃朝廷命官,你们居然……”
万影讽道:“明通居然状告蔡太师行贿受贿,还想将蔡太师参入大牢,简直是不自量力,童大人已吩咐两位将军,取了这厮项上人头,哈哈哈,既送到我这,就顺便给李将军看看,以儆效尤,嘿嘿,不过我看李将军恐要步其后尘咯。”
“明通自幼与我为至交,而今更是朝堂重臣,你们滥杀无辜,就不怕皇上怪罪吗?”李弘儁愤愤不平的说道。
“笑话!蔡太师和童大人乃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明通螳臂当车,蔡太师和童大人早已看他不顺眼了,更何况杀明通一事皇上又怎么能不知晓呢?。”
一提到皇上,万影仿佛更有了底气,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你和明通的脑袋,是皇上要的!”
李弘儁听万影这么一说大为震惊,眼睛瞪开如红枣般大小,他缓缓低下头来,说话间不由的哽咽:“这么说……是皇上……是皇上要……杀……我?”李弘儁此时心如死灰,自觉得为国出生入死竟然落得这般下场,泪珠滚滚没有温度。
雨水比先前下的更大了,不仅使得能见度越低,还促使李弘儁受伤处血流的更快,李弘儁原本握着拳头的双手渐渐松开,似有不再反抗之意。
“老爷,不要听信谗言,万影使得诡计,骗老爷说是皇上要杀你。依我看来,是蔡京童贯二贼要杀老爷不假。”李粲看出李弘儁心灰意冷,又道:“此时先保住性命再说,老爷勿要犹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弘儁心灰意冷,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快被雨点的滴答声淹没。
“万影!你既然说是皇上要杀我家老爷,可有皇上诏书?”李粲用刀尖指着万影。
“你是何人?不过李家一条狗,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万影冷言道。
“没有诏书就是假传圣令,我家老爷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有什么罪名可以加在他身上?”
万影被老管家怼的一下子居然无话可说,见身边人也不帮忙说句话怼回去,急的破口大骂:“奴犬,岂容得你在此狺狺狗吠!”
“哈哈哈,亏你还是御史中丞,尽言此粗鄙之言,当年我随李冉辉将军征西夏之时,恐怕你还在你娘胎肚子里呢。”
“老儿,欺人太甚!”万影鼻子都快气歪了……
“老爷,万影根本就是假传圣旨骗您不要抵抗,您还是看在夫人和少爷份上,莫要束手就擒啊!”李旬见势在旁边劝着。
当听到“夫人、少爷”四字时,李弘儁死过的心又活了过来,他想:“不错,就算我毫无指望,也要保了最爱的妻儿,这就是我的指望。”
李弘儁一反常态,高声质问万影:“万影!我家人休得你在此辱骂,你可有皇上圣旨拿我?”
万影见自己被人识破,又被人嘲笑,一时恼羞成怒:“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李弘儁,我非灭你满门不可!”
李弘儁振奋气势,拳头再次握紧,对万影吼道:“万影小儿,到底谁是忠是奸,待以时日,皇上自会知晓,想灭我满门?哼!痴心妄想!”
万影使得各种诡计却将李弘儁无可奈何,此时的他早已顾不得自己御史中丞的形象,对身边的军兵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们这群废物,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能擒杀李弘儁,饭桶!若是再不全力以赴,还能有时间全身而退吗?还不赶快跟我上!”
说完,他就推着身边护卫向前,意思是要他们拼死全力。所有人一哄而上,又一次和李弘儁战到一处。李弘儁知道死战必非长久之策,眼下只为救出妻儿,他见万影身边没有了护卫,心想,擒贼先擒王。于是大步流星只取万影。
万影见李弘儁直奔自己而来,顿时慌了神,连连往后退却,脚后跟被门槛所绊,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惊吓慌忙中失声大叫:“高霆高陨,快来救我!”
高霆高陨二人持兵器挡住李弘儁前行道路,李弘儁与二人斗得三招见不能再向前半步,便快速后退回去,因为妻儿性命还要他保护。
四周官兵齐上,他与李粲李旬又连杀官兵数人,众兵只好再次退开。借此时机,李弘儁对两位老主管交待:“两位叔叔,立马带着夫人和光儿直奔大门,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出门只管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听到李弘儁这话白婉玲哭着说道。“可是,夫君,我何时可再见你?”
“婉儿!你只要照顾好光儿,将他抚养成人!没时间啰嗦了,快随二位叔叔去罢!”李弘儁说完就冲在最前面,李粲护着白婉玲,李旬抱着李辕光也跟着他直奔院门而去。
李弘儁怒喝一声,如公牛冲向堵门军兵中,众人害怕,闪开一旁。仅剩的四个捕头飞身向前,欲拦下他,只见李弘儁纵身一跃,不顾眼前四人手中兵器,用肩膀和张开的双臂一齐撞向四人。这四人被撞的献血奔涌,肋骨尽断,五脏六腑也都破裂,当场毙命。是时二十四云龙捕头全部阵亡。
李弘儁一心只想冲出大门,没机会再做防御,身上多处也被铁剑刺穿。李璨李旬及其妻儿得以在他掩护下,逃出院门。
李弘儁对妻子说道:“切记,将来叫我儿勿要为父报仇啊。”
白婉玲被李粲李旬护着往远处跑去,一面回头,一面哭着喊着夫君,儿子李辕光也哭着叫着爹爹,好不凄凉。
高霆高陨二将抢在众军之前追杀上来,李弘儁来不及抚平心中悲伤,他独自一人挡住二将,拖着受伤的身子与两人搏命厮杀。
高霆的刀法淋漓,刀风极强,素有“金刀过,人头落”的称誉,即使李弘儁躲过刀口,刀气也能砍伤身体。高陨见李弘儁拳法逐渐凌乱,身手也大不如前,自觉其气数将尽,想跨过李弘儁直追跑远的四人。
李弘儁看出高陨想越过自己去追杀妻儿,他将浑身力气集中在右拳上,随后收紧右臂。高霆见他重心全在身子右边,左边卖出破绽,来不及防御,顺势一刀,将李弘儁左臂斩下。
李弘儁此时虽是疼痛万分,但也顾不得此,他怒吼一声:“休想追我妻儿!”便直臂冲向高陨。高陨见状急转枪头,想用枪身挡住李弘儁这一拳,哪知这一拳威力及大,将他的三叉银月白缨枪震为数段。
李弘儁此拳全力以赴,并无保留,高陨长枪虽断,但也无法阻挡李弘儁拳头继续向前。
眼看拳头将至高陨胸口,高霆双腿一登,飞身往左撞向高陨,将高陨身子撞得向左倾斜,与此同时高霆的身子也向左偏移,二人肩膀相贴,被李弘儁一拳正击中两肩中央。其力之大,可破山石,高陨右肩和高霆左肩双骨被击出,又被拳风弹出五丈开外,二人倒地后痛的惨叫不起。
李弘儁此时再无气力,膝盖弯曲,跪在街中,雨水混着血水四处流下,染红了街道。李弘儁回头看了看妻儿已不再视线中,自知二人已经逃脱,长舒一口气,低头闭目,断了气息。
万影带着士兵远远站着不敢向前一步,听得高霆高陨二将的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他吓得不知所措。跟从童贯多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高霆高陨伤的如此惨重。
旁边副手探过身子来对万影说:“万大人,赶紧先吩咐军士将两位将军抬回疗伤,保住性命要紧。”万影听后战战兢兢的问道:“李弘儁到底死了没有?谁敢上前看看?”
这话说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看看李弘儁到底死没死,人人把兵器握的牢牢的,呆在原地。万影推了副官一把:“你,你,你去看看。”
“大人,我我……”
“我什么我,你还不赶紧给我去!”
“是,大人……”
副官双手将朴刀护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向着李弘儁的尸首走过去,浑身汗毛直立,步伐比上了年纪的老妪还要迟缓。
终于,走到李弘儁身边,见李弘儁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动作,才壮了胆子两步跨去,将李弘儁首级砍下。
万影看副官将李弘儁首级砍下,确定李弘儁这回是真死了,才站稳了脚,发令道:“来几个人赶紧送两位将军去疗伤,剩下的在天亮前把这一切都打扫干净了。”
“是!”士兵们回答过后,也敢行动了起来。
“大人,那孩子和那女子怎么办?”副官提着李弘儁的头回来问道。
“先别管那孩子和女子,他们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万影躲在门廊下用怀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雨水,随后取过李弘儁的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着说:“李弘儁啊李弘儁,好一个万人莫敌,今天,在我万影脚下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轰隆!”一声惊雷突然打断万影得意的笑声。
“万大人,咱们还是把这两人葬了吧……毕竟童大人是让咱们请他二人去府上议事的……”听闻刚刚的惊雷,副官有点心虚。
“哼哼,扔河里不简单多了吗?”万影似乎还觉得不解气。
“万达人,人都死了,您还是……”
“好了好了,别废话,这事由你负责吧。”
“轰隆!”又一声惊雷穿云而过。
万影抬头望了望天,嘀咕了一声:“该死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