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都是神明的子嗣，无论受选与否，都应当亲如兄弟姐妹】
这是时针学院的校规，初代校长亲手制订的“十律”中的第三条。
那位经历过巫法时代的校长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理将巫师与凡人拉到了同一层台阶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不能否定当代所有的落选者都在蒙受这一条校规的恩泽，他们可以努力工作，当上管理，甚至可以大声训斥那些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年轻法师。
这在巫法时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画面。
法师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在学院里长大的人都接受着这样的教育，并将此当作常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将人们分成了三六九等。
最初的源头的是什么？已经没人记得了，好像只是在某次惯例的扩建中，材料和空间还有多余，于是有那么几个房间，理所当然地比其它的要更好一些。
那么这些更好一些的房间要给谁住呢？
理所当然要给那些更优秀的人了。
于是理所当然地，优等生住进了更好的宿舍，而那些成绩一般的则住在普通的四人间。
似乎没人觉得奇怪，因为优秀的人就是应该享受更好的待遇。
这是理所应当的。
……吗？
奈非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甩出脑外。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难免胡思乱想。
这里是她和卡伊斯的房间，作为班里的优等生，她们理所当然地住在一间二人宿舍。
虽然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二人宿舍比四人宿舍要高级，但既然学院这么安排，奈非也乐得如此。
“侍奉小姐的有我一人就够了。”
她这样想着。
卡伊斯去艾薇娜那里还没有回来，奈非也早就整理好了房间，闲来无事，她取出纸和笔，运转魔力，将意志贯彻在笔尖。
轻点纸张，被魔力浸染的墨水便爬到纸上，蠕动变幻，最终组成一个扭曲的符号。
这是法师的文字。
若是在普通人看来，那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图案，而且看上去还让人感到恶心，如果强行盯着，甚至还会导致晕厥。
神秘领域就是对凡人如此无情。
奈非眉头微皱，灵魂深处的石碑散发着光辉，消耗了一定量的魔力后，她读出了这个符文所代表的意义。
【苦痛】
“？”
奈非有些诧异，似是不解为何这个符文会表达出这个意思，她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将接下来的符文一一书写而出。
【无限】
【救赎】
【□□□□】
“唔！”
奈非脸色一变，魔力竟如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符文的解读难度取决于受选者本人的符文知识和这个符文的神秘度，如果是已知的符文，解读起来几乎没什么消耗。即便是未知的，也不过是多消耗一些魔力而已。
咚！
奈非将脑袋砸向地板，试图缓解一下眼睛的疼痛。
体内的魔力已被抽之一空，但即便如此，她竟也没能解读出这个符文的意义。
身体像虾子一样狼狈地在地上抽搐，那是魔力被瞬间耗尽的后遗症，魔力枯竭的石碑传来了一阵阵灵魂上的刺痛，仿佛在警告她的肆意妄为，过了好久才得以平息。
奈非站起身来，脸色有些难看。
并非自负，她的天赋与魔力在同龄人中绝对属于上乘，但……
那到底是什么？
奈非拾起纸张，刻意略过那节诡异的符文，仅注视其它已被解读出的内容，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行，符文的组合就和它们本身一样神秘，就算是完全相同的符文组合在一起也有可能变成完全不同的语句，更何况这缺了一节的？
少了那关键的一节，哪怕把其它每一节都解读出来也很难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少符文学并非强项的奈非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不，其实有一个办法。
“我回来了。”
卡伊斯推门而入。
“欢迎回来，小姐。”
侍者已等候她多时了。
卡伊斯揉了揉眼睛，毫不顾形象地打了一个哈欠。与奈非独处时，她就不必再隐藏自己的疲倦了。
“洗澡水已为您准备好了。”
“嗯，好。”
卡伊斯点点头，往浴室走去。
不必为起居的繁琐而操劳，能干的侍者已为她备好了一切——就和平时一样。
……等等，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卡伊斯忽然折了回来，紧盯着奈非的额头。
“你头上是怎么回事？怎么肿了一个包？”
“啊，这个……”奈非捂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打扫浴室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
“真是，身为我的侍者，下次要小心一点啊。”
“是，多谢小姐关心……”
“嗯。”卡伊斯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侍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
“……是。”
奈非递上一张纸条，低声说道：“我偶然间看到这段符文，心里有些好奇，但水平有限，希望小姐可以给我解惑……”
“哦？让我看看”
卡伊斯顿时来了兴趣，她的符文学确实是同龄人中的翘楚，甚至还得到过符文科主任的青睐。
“无穷苦痛……不尽之伤……咦？”
卡伊斯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是不是少了一节？”
“什么？”奈非惊讶地接过纸条，懊恼地叹了一声：“果然是少了一节，难怪我看不出来。”
“根据现有的符文，只能翻译出是某种东西将承受无尽之痛，至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要看缺少的那节符文了。”
“是……真是抱歉小姐，打扰了您的时间。”
奈非连连鞠躬，满脸的羞愧。
“打扰到是算不上，只是……”
卡伊斯抬起眼睛瞄了奈非一眼：“这个格式，是‘碑文’吧？”
“……”
奈非忽然停下不动了，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是谁的碑文？转校生的？”
“……”
奈非没有回答，似是默认了。
“你又‘偷看’了？”卡伊斯扶额叹气。
“抱歉小姐，”奈非没有抬头，“我必须要判断她是否对您存在威胁。”
“你……唉。”卡伊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是同学，能有什么威胁啊。”
“抱歉。”
嘴里说着抱歉，但她的态度却异常地坚定。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强硬得不像个侍者。
知道自己掰不过这个从小就一根筋的家伙，卡伊斯只能由她去了，但迟疑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奈非……你没必要这么紧绷的，当年那件事只是意外而已，现在……已经没人能伤害到我们了。”
“……是。”
奈非抬起头，目送卡伊斯走进浴室，手里紧攥着纸条上撕下来的那部分。
【□□□□】
攥得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