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是思修课，象牙塔里为数不多的能用外界的思维去理解的课程。趴在课桌上，艾薇娜困乏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是因为讲台上那个年轻貌美的老师讲故事的水平太差，而是因为这个故事她早就听过了。
听过很多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沙漠，干旱、炎热，无边无际的金色荒原上连一片绿叶都难以寻觅……”
在外界，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小故事，讲的是一个巫师来到沙漠，施展魔法，把沙漠变成绿洲，又把绿洲变成毒沼，肆意玩弄着苦难民众的性命的故事。不同地区有许多不同的版本，不过最后结局都大同小异——邪恶的巫师最终被善良/正义/英俊/的勇者/英雄/王子打败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在她小时候，巴巴洛斯院长最喜欢把这个当睡前故事来讲了。
“巫师召唤他的鹿，鹿一直奔跑，跑过的地方出现了泉眼和绿洲……”
对神秘已然无踪的现世而言，这不过又是一个歌颂人类伟大，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童话故事而已。
“看着那无数民众俯首跪拜将自己奉若神明，巫师又召唤出他的狼……”
然而在学院里，这不仅仅是故事，更是历史。
“……当腐臭的毒气遮蔽天空，巫师站在骸骨叠成的塔上，这一次，已无人可以斥责他的暴行了。”
……很遗憾，才是历史真正的结局。
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巫师摧毁了一切反抗他的力量。
勇者并未出现，或许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孱弱；英雄也并未到来，或许他早已是那骸骨中的一员。
至于王子、王权，又更加何足道哉？
巫师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巨大，无论财力、权力、腕力，在神秘的面前都和浮尘一般不值一提。
能击败巫师的，只有另一个巫师。
但是显然没有其他巫师会去阻止这个巫师的暴行。
因为在数百年前的那个时代，这才是常态。
可能是想取得什么稀有矿物，可能是想实验新的法术，甚至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巫师们便会用他们的力量将凡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这种荒谬的举动发生在那时大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就是在现世被当成民间故事，仅在学院的记录里才能窥见凤毛麟角的属于神秘的历史。
【星辰陨落王朝?巫法时代】
那是一个被巫师统治的时代，人类被粗暴地分成了巫师与凡人两个等级，巫师高高在上，宛若神明；凡人就只能匍匐在地上，等待巫师的生杀予夺。
同时，那也是一个神秘鼎盛的时代，巫师们移山填海、翻天覆地，连金色流星也要对他们俯首称臣。
也正是因为这种堪称疯狂的傲慢，巫师们失去了对神秘的敬畏，甚至尝试去触碰那神秘的领域中最不可触碰的神之领域，因此引发了神怒，反噬的神秘将那个巫法时代摧毁殆尽，从此神秘凋零。
——至少学院的历史书是这么写的。
也是在那之后，巫师的继承者们在废墟上重建了时针学院，以守护者的身份默默守望着这个被先人蹂躏过的世界。
但这和只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的艾薇娜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魔法学院里会有思修课，不过只要跟着老师的节奏抨击两句那些古代巫师恶劣的行径就好了，艾薇娜也乐得轻松。
啊，好困，昨天不该通宵看书的……
“好了，大家对这个故事有什么看法呢……那位新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啊？我？”
困倦的大脑迟滞地运转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老师喊的是自己，艾薇娜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扭捏了半天，才试探地说道：“我觉得……这个巫师很坏！”
“……”
“……”
“完了？”
“完了。”
四下隐隐传来了轻微的笑声。
老师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虽然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但神经正处于敏锐状态的少女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尴尬。
……没能给出让您满意的答案可真是抱歉了您吶。
有一抹绯红在少女的脸庞上闪过，但好歹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咳……咳咳，啊，回答的非常简明扼要，啊，请坐，请坐。”
这么勉强地帮我打圆场可真是抱歉了您吶！
在小腿正在颤抖这个事实暴露出去之前，少女坐回了座位上。
可恶！奇耻大辱！
双拳紧握，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她正在绷紧全身的肌肉来阻止羞耻的眼泪挤破眼眶。
刚才是哪个小兔崽子笑我的？这个仇我记下了！
试图用“憎恨”来排解一下充斥着全身的“羞耻”，同时少女也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书上不是有写嘛，“主角”在成长的路上就是要遭受一些嘲笑的，这些冷嘲热讽只会使“主角”更加发愤图强，成为“主角”走上巅峰的助力。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我完全没必要在意的！
擅自把同班同学定义为没长眼的反派，少女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讲台上，老师踌躇地点着下一个学生。
“那接下来……卡伊斯，你来回答。”
“好的老师。”
一个金色长发的女生站了起来，字正腔圆地说道：“这个故事虽然不长，但却生动形象地阐述了巫法时代的野蛮与疯狂，故事中的巫师不过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实际上这种肆意妄为的举动在当时普遍存在，而历史证明了这是错误的，身为那个时代的继承者，我们现代法师要牢记历史的教训……”
巴拉巴拉巴拉。
“说得好，同学们鼓掌！”说着，老师带头拍起手来，带动着全班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此刻老师脸上的表情在艾薇娜看来颇为精彩，有几分欣慰，有几分骄傲，还有几分“艾薇娜果然只是个例”的如释重负，就好像是在对艾维娜说：
看看人家，什么叫模范学生，什么叫标准回答啊？
虽然她本人大概不是这个想法，但是在艾薇娜看来就是如此。
这让少女感到更伤心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叫卡伊斯的同学在坐下去的时候似乎特意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种眼神有点像是……
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