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的房子,但是很干净,干净得好像――没有人住一样。
正门上方有个石头牌匾,雕着四个字“德昌饭店”。
连帆抬头看了看,这些小楼的窗户里都黑得仿佛是最深的夜,什么都看不见。
隐隐的听到楼房里有女孩子哼着歌,声音缥缈而空灵。连帆仔细分辨了一下,好像就是彩蛋结束时,响起的诡异旋律。
哼唱的声音越来越低,顺着声音望过去,仿佛有道红色的影子在四层的一扇窗后一闪,然后又不见了。
小黄又弱弱的开口了:“主人,小黄觉得冷呦。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好不好呦?”
连帆不想理它:“你只是一个系统,不会感到冷的。”
萧落木并没有在这里驻足。
但是连帆很想进去看看。
上天好像能满足她的心愿似的。
萧落木的胆子看起来是很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退后了两步。然后抬腿就向德昌饭店走了过去。大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混浊的、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只是地上那条红线却没有进入这栋楼房,而是直直向前。连帆犹豫了一下,是跟着萧落木,还是跟着红线。
她选择的原因很简单,累了,飞不动了。
于是连帆趴在萧落木的肩上,进了德昌饭店。
大厅里有破败的前台,肮脏的欧式沙发,楼梯两侧黑色铸铁的栏杆布满了蜘蛛网,金属的花朵和枝蔓,一路蜿蜒的卷曲到楼上。
连帆想上楼,萧落木就真的抬腿顺着楼梯慢慢往上走。
地毯已经没有了,但是每级楼梯上都有一对固定地毯的黄铜夹子。
每层楼都有一条幽暗的、长长的走廊,房门紧闭,坟墓一般的死寂。只有萧落木的脚步声,和滴答滴答的滴水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但是连帆又没有看到流水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连帆想去四楼,而萧落木就真的在四层的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幽暗地面上,突然呈现出一片浅色。
萧落木拾起来看,是一角残笺,淡蓝的纸面上洒着雪花一般的烫银花纹,好像被火烧过,纸面发脆,边缘焦黑,上面还保留着用毛笔写的、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XX年X月X日X时,德昌饭店东413房间。”
连帆在心里“矮油”了一声,XX年,这是民国时候的纸条了。
东413?自己和萧落木的寝室门牌号也是东413。
而且那张纸笺,虽然颜色和花纹不一样,但是看起来,和张红硬塞给萧落木的那一张,是一套的。
尽管连帆没有学过笔迹学,但是在她眼里,这张纸笺上面的毛笔笔迹,和张红的那张笔迹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是同一个人写的两张纸笺吗?
这时连帆听到了一阵有节奏的吱呀吱呀的声音。萧落木也听见了,她寻着声音走过去,原来是一扇未关的门,在死寂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正随着风一下一下的开合着。
仿佛是一种邀请。
随着晃动的房门,屋里的一切,都一闪一闪的映入了眼帘。
那是一个非常考究的房间。墙壁上是淡金色花纹的墙布,挂了两幅油画。中间陈设着巴洛克式的精美描金沙发、茶几,角落里放着办公桌椅,钿螺镶的镂空中式屏风隔出一个空间放着一套餐桌椅。
还有立式座钟、留声机、电话、黑铁的电扇,边桌上的长颈大肚玻璃花瓶里插了一束鲜花。
房间里还敞着一道门,里面好像是卧室,但是看不太清楚。
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致和生动,连帆简直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一个民国电影的片场。
茶几上有什么东西在闪耀,仔细看,是一串粉色的芙蓉石手链,好像就是刚才在首饰铺前看到的那一串。
萧落木想抵住晃动的房门,忽然有红色的东西在眼前闪过。茶几上赫然出现了一摊红色的液体,闻起来腥腥的,看起来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因为还不断的有血珠滴落下来,一滴、两滴……砸到台面,发出钝钝的声响。
连帆和萧落木一起抬头向上望,只见屋顶的天花板上,血淋淋的写着一个大字:“死”!那红得刺目的血水还不住的往下滴淌。
萧落木没有连帆想象的那么虎,她尖叫了一声回身就跑,脚下一绊几乎是一路滚下的楼梯。
连帆跟着她往外飞。
这次萧落木虽然慌不择路,但是正好选择了红线的方向,连帆立刻趴到了她的肩上。
没跑多远,一间小小的店铺赫然出现在了视线中。红线也延伸了进去。
那是一间精美的中式院落,院门大敞,望进去堂面幽深。
萧落木突然在这个院子前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牌匾“灵运斋”,“啊”了一声。
这个院子有好几进,第一进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池塘和小桥,养着莲花和锦鲤。在这个季节,竟然莲叶碧绿,莲花娇粉。
第二进的院子里,正房也大敞着房门,隐约看见里面是正面墙的多宝格,上面放满了各种在黯淡的光线里莹莹吐艳的小物件。
突然间,从房间里隐隐传出了悠扬的古琴声音,好像是那个神秘的旋律。萧落木立刻停住了脚步。
房间里闪出了一个明眸皓齿、长发高绾的女子,美得不真实,好像画里的人物。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勾勒出美好的身段。葱管儿也似的纤纤十指上,尖尖的指甲红得仿佛在滴血。
她站在屋子当中,笑吟吟的招手道:“来呀,进来看看呀!”
萧落木往后退了一步:“你这里,有转运的护身符吗?”
“转运的护身符?我邀请过你吗?”
萧落木怔了怔,随即摸出了那张粉红色纸笺:“你是要这个吗?”
旗袍女子接过那张纸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退后了两步回到屋子中间,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萧落木弱弱的道:“所以是可以给我打折吗?”
旗袍女子仔细看了看她,脸上忽然带上了一种轻蔑和怜悯的神情,笑道:“原来你已经进过那个房间了,那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