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之时,便是命丧九泉之时。
等到一切散尽,已是夜半时分。大火熊熊地燃烧着,将房屋烧成灰烬,将天边染得血红。小松鼠已从林月牙的手里逃脱,不知去向何处。林月牙看到了很多她曾经熟悉的人如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还有她的爹爹和娘亲。
“爹爹,娘亲,你们醒醒,醒醒哪。”她哭着,喊着,除了火烧房屋发出的声响,四周一切寂静,竟连那小虫也悄悄躲了起来,不再鸣唱。
血腥味让她禁不住犯呕,一夜之间,林傲山庄几成废墟。
“爹爹,你怎么能不听月牙儿的话呢,二叔,不,那林元衡不是好人哪,爹爹,你应该相信月牙儿的话的。”林士衡已经没了气息,任凭林月牙怎么哭喊,他也没有动静,他的手直探胸口,保持着特殊的姿势。林月牙顺着他的手摸去,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轮弯弯的月牙儿,那是她拜托奶娘绣了送给父亲的礼物。她看了一眼荷包里的物件,悄悄收起。朝着林士衡和林夫人跪拜道:“爹爹,娘亲,恕女儿不孝,不能将你们安葬。女儿走了,这血海深仇,女儿将来一定会报。”
这一夜,林月牙从林傲山庄失踪了。或者说,林月牙从这世上消失了。
山庄出事的第三天早上,林元衡才快马加急地赶了回来,悲痛地处理完丧事,理所当然地撑起了整个林傲山庄。这些,是林月牙出了鬼谷之后打听到的。
回忆过去,泪已迷蒙。
“月牙儿,惹你伤心了吗?”冷洌抬起手,轻轻地抹去她的泪珠儿。玲珑一抬眼,苦涩地笑:“洌哥哥,林月牙已经死了,如今,我的名字叫玲珑。”
冷洌点头:“好,我记得了,玲珑。”
“洌哥哥,你会帮我吧?”玲珑期待地望着他。
“会的,只要是月牙儿的事情,哦,不,只要是玲珑的事情,洌哥哥一定会帮你到底。”
听到冷洌的话,玲珑会心地笑了。
“你既已知道了,还会去赴他的约吗?那里,一定有诈。”
“不去了,他不来犯我,我也不会去惹他。现在重要的是保护你的安全,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份?”
“除了我师傅和你,再无其他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就连师姐浮云,也只知道她是苏梅的弟子而已。
“玲珑,你所受的苦累,我一定要让林元衡加倍还给你。”
“有洌哥哥这句话,玲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屋外有人走来,脚步急促,似有急事。
玲珑指了指屏风,冷洌会意,一个闪身藏到了后面。
“咚咚。”
“进来吧。”玲珑一手拿着针,一手捏着线,神情自在,恍若无痕,抬头一见来人,正是几天未见的木嫣然的婢女紫玉。她未曾开口,便听紫玉慌慌张张地说:
“玲珑,快,小姐生病了,你快去看一看。”
生病?看紫玉的话似乎很严重的样子,玲珑匆匆搁下了针线,随着紫玉出了门去,边走边问:“小姐得了什么病?请大夫看了没有?”
“看了,大夫说是有中毒的症状,可是又说不出来中的什么毒。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很着急,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让人着急,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好啊?”
玲珑瞥了她一眼,道:“紫玉,别瞎想,小姐不一定有事。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抱恙的?有什么症状?”
“昨天早晨还好好的,下午就有些疲倦,晚上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并开始呕吐,今天早上滴水不进,面色更是苍白得吓人。”走得飞快,紫玉的话也说得飞快,但是玲珑并没有错漏其中任何一个字。
“小姐吃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
“没有,都很正常,跟平时一样。刚才大夫也问过,我们查过饮食,没有问题。”
“哦?”既然不是食物中毒,又会是什么呢?
北院到东院经过了若干庭院,若干回廊,虽不是特别远的路程,却由于步履匆匆,令玲珑和紫玉均是香汗淋漓。
怕影响大夫会诊,也怕影响到木嫣然休息,下人们虽是好奇,却也因着沈夫人的命令不敢靠近她的房间。紫玉和玲珑是木嫣然带来的丫环,自是不算在内,顺利地突破重围,入了屋内。
玲珑一眼望去,床上的木嫣然脸色苍白,甚是倦怠,呕吐已令她原本不算健康的身体更显虚弱。
床前的大夫神色凝重,沉默半晌,仍是无语。一干人等均是焦急之色,却是谁也不敢打破平静问出一句话来。
屋内的摆设简单,没有闻到异常的味道,桌角放着的几棵盆栽均属平常,并非毒物。木嫣然病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迅速,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了。
“大少奶奶这病老朽不曾见过,请恕老朽无能,你们另请名医吧。”思索良久的大夫终于开口说话了。众人一听,更是惊愕不已,纷纷囔开了。
“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求您了。”青烟一听如此严重,吓得够呛,赶紧缠着大夫想办法救人。
大夫不着一语,抱歉地摇头,拉开青烟攥着他衣袖的手,扬长而去,留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了,交待道:“再请别的大夫吧,就不信谁也治不好这病。你们两个丫头仔细伺候着吧。”
“是。”青烟和紫玉应允。
沈夫人的视线落在玲珑身上,眼里的怒意清晰可见。玲珑垂下眼眸,不去计较。她那日与沈墨的交谈将这位沈夫人伤得惨重,所以迎接到这样的目光她并不觉得意外。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心里一直记挂着别的女人,让她怎能不嫉妒不生气?她恨苏梅,所以也顺便憎恨传话的她。这些,玲珑都能够理解。
沈夫人平素有着很高的修养,即使很生气,也不会不顾面子。所以她只是看了几眼玲珑低垂的脑袋,然后闷闷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