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这一生都忘不了她。她过得好不好?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她。”沈墨想起往事有些激动,也顾不得自己夫人还在旁边,就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约定?”沈墨转头看自己的夫人,她的眼底忧伤与愤恨并存,可他毫不在意,真正能够引起他在意的,只有当年的苏梅一个人。“是我不好,是我没有遵守约定。若是她肯原谅我,我就休了这个女人。”
玲珑看他用手指着他的夫人,仿佛那是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人。不说他们夫妻如今恩爱与否,这几十年的情份总不是假的吧?他竟然这般无情地欲将她抛下。师傅啊,这个人真的是你爱着的人吗?在沈成连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却没有想到,他这个当爹的比起儿子来逊色不少。她很失望!
沈墨见她不答话,再次追问:“她在哪里?你告诉我!”
“这样的你,不配再见她。”玲珑丢下一句,转身出了房去。乍一出门,吓了一跳,二十来个护卫正举刀包围了她。她恨恨地回瞪了沈墨一眼,不知道他刚才是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话还是他另有途径通知护卫。也怪自己一时疏忽,如今中了他的埋伏,真真可气。
“我不想杀人,识相的就让开。”这话并不是唬人,对付这群护卫她真的没放在眼里。只是好歹沈家堡也是木嫣然如今的家了,她不想平添事故让她烦心。
“我们谈一谈吧,就我们两个人。”沈墨披了件外衣,匆匆赶了出来,见玲珑不反对,自顾地走在前头,“请!”
玲珑缓步跟去,一众护卫皆是惊讶至极,自从他们担任护卫之职以来,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刺客竟然成了他家主人的座上宾?
玲珑跟随沈墨到了书房,看着四周无人,便揭下了面纱。
沈墨怔怔地看着她,恍然若闻:“你是……”
“我叫玲珑。目前的身份是木嫣然的陪伴婢女。”
“难怪眼熟。”沈墨继续问:“你跟苏梅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傅。”
“原来如此。”沈墨点点头,“她,我是说你师傅,她提起过我?还……还惦念着我?”
“你在我师傅心目中的份量我并不知晓,我此次来只是代她向你问了个问题,既然已经问完了,也好向她交待了。不知沈老爷还有什么话要跟玲珑说的?”三更半夜的,她可没兴趣跟个老头子秉烛夜谈良久。
“你师傅可还问起过一个叫做沈澈的人?”
“不曾听说过。”玲珑摇摇头,据实回答。灵动的双眼没有漏掉沈墨眼底的失望。他为什么失望?沈澈是谁?
“哦。”沈墨应了一声,继尔深思,半晌,才道:“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鬼谷冷清,终年只有她和师傅两个人,日子过得如死水般平静。少了市集的繁华,江湖的纷争,这样的生活究竟算不算好?玲珑无从回答,只说:“各人有各人崇尚的生活,师傅她,安于现状,自得其乐。”
“能够做到如此洒脱,这世间也只有你师傅一人而已。”沈墨感叹着,想了想,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也想见一见她。”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鬼谷的所在。玲珑,你要记得,江湖凶险,任何人都不要去相信。就连你师姐,也只可投入三成信任,但决不可形成依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鬼谷,我不想轻易舍去。玲珑,你一定要守护这里。
师傅的交待犹在耳鬓,玲珑不敢私自决定。她轻笑着摇头:“沈老爷对我师傅情深意重,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师傅她老人家已经不问世事,托我问起的这番话,也是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而已。”
“你师傅既然这样说,我也不为难你。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见是问不出什么,沈墨也只好作罢。
“玲珑告辞。”
房内,恢复寂静,一支烛火盈盈燃烧,忽明忽暗,印在沈墨的脸上,竟是百般滋味,无从解释。
他开窗远眺,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沈澈啊沈澈,她从未提起过你。沈墨,你虽被她思念了半辈子,可是她终究不愿再见到你。说到底,你我兄弟都是被情所伤之人哪!可悲!可叹!”
第二天,沈墨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到北院,惹得北院一帮仆从诧异不已。
“这是怎么了?忽然这般热闹?”
“听说木小姐的那个陪嫁丫环玲珑其实是沈老爷的远方亲戚,因为父母双故,投靠了木家,又陪嫁到这里,这才让沈老爷认了出来。”
“真是幸运,从丫环一下子升级到客人了。”
“是啊,还有可能升级成主子呢。”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沈老爷还有意将玲珑姑娘嫁给二公子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了,二公子风流潇洒,岂是拘泥尘俗礼仪之人?那玲珑姑娘也未必能降得住二公子。这两个人在一起,怕是不合适。”
“合不适合哪里是我们说了算的。等着瞧吧,这阵子咱们可有热闹看了。”
“……”
玲珑没曾想过沈墨会来这一招,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礼品,柳眉轻挑:“这些东西都退回去吧,我用不着。跟老爷说,我这里什么都不缺,让他不用费心了。还有,我觉得这里幽静,有益身心,暂时不想搬到东院去。老爷的好意我领了,你们如实去回话便是。”
众人一听玲珑如此强悍,不由地怔住。碍于她如今已是沈家堡的客人,也不敢顶撞,只得喘着一口粗气,向沈墨回话去了。
沈墨见到东西被尽数退了回来,哀哀叹了口气,吩咐说:“但凡玲珑需要的,你们照给就是,尽心服侍着,不容有错。”
众人点头称是。
玲珑的绣花针在花板上穿上穿下,眼角的余光早已经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人。看他似乎没有打扰她的意思,那她也就不客气了。直到把丝线绣完,她才抬起眼,看着门口那人假装惊讶地道:“咦?二公子,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