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片静谧。
林傲山庄内,灯火通明。
夜幕中,冷洌一身黑袍行走,回廊上的灯笼之火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印在他清冷的脸上,说不出的漠然与冷酷。
他在一间房门前站定,手触到门上,未敲,听得房内之人说道:“进来吧。”
冷洌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反手合上了房门,对那中年男子行了个礼:“庄主。”
林元衡见他一个人到来,微微一愣,笑了:“只你一人回来,这是先前未曾料到的结果。”
冷洌淡然地望着不惑之年的林元衡,轻轻道:“非死即伤,留着无用。”
林元衡似乎没想到冷洌会如此回答,颇感意外。半晌,才道:“既是无用之人,不留也罢。本想有两三人辅佐于你,也好让你轻松一些。如今看来,只有以你一人之力去完成这件任务了。”
冷洌恭敬地道:“但凭庄主吩咐。”
“我要你去找一个人,找到之后,杀!”
“谁?”
林元衡轻笑,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冷洌看了一眼,忽觉天昏地暗。谁都能杀,却偏偏……是这个人。冷洌心头一窒,心头更坚定了一个想法:谁都不能够信任!
他用手指抹去了水迹,向林元衡行了个礼,未发一语,出了门去。
待到他离去,林元衡拍了拍手掌,屋内立刻多了一道人影,一身黑衣,神情冷漠,触目即寒。
他行礼:“庄主。”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他晗首。
“我要你做的,就是我刚才吩咐他做的事情。”林元衡再次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立刻擦去,吩咐说:“另外,注意一下冷洌的举动。若是有异……”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黑衣人点头,淡淡地道:“背叛庄主的人的下场,当是如此。”
林元衡满意地点头,“事成之后,我准你一个要求。”
黑衣人显然为林元衡的慷慨震摄了,他的眼睛里流淌了一些温暖的东西,片刻即冷,道:“多谢庄主。”
烛火熄灭,月色正浓。冷洌缓缓地站起来,盯着那间昏暗的屋子很久,暗暗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了那个人,他不能,也绝不能做那些牺牲者。他要做的,就是比其他人更早地找到那个人,并且,将那些对她不利的人全数消灭。
依稀中,血腥越来越浓。
暮城位于赤日国北方,距离皇城赤日城约有五六日的路程。虽比不得赤日城的繁华,却因小桥流水、古树苍松的景象而名扬全国。
暮城以轻纺业为主,养蚕作茧,抽丝织布,其产量巨大,几乎供应了整个赤日国的布匹家纺。若问暮城最大的织户是哪家?人人都会告诉你,是城南的木家。木家主人木元崇祖上均是生意人,到了他这一代,生意更是兴隆。当年赤日国建筑城墙的时候,木家出了一份力,所以当今皇族对于木家也是礼让三分。有了皇族的庇护,加之木元崇的精明能干,使木家在暮城乃至整个赤日国均是影响颇深。
然而在暮城最最有名的并不是木家,而是云妆绣坊。
云妆绣坊的老板娘名唤‘浮云’,二十七八的年纪,是个豪爽大方的女子,颇有男儿气概,领着几名女子由作坊式起家,如今已发展成为暮城最大的绣品制造商和供应商。
若说这浮云也是可怜之人,早年成过亲,丈夫是个医者,一次上山采药不慎跌入山谷,被人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肿胀腐烂。人人都以为像浮云这般柔弱的女子必定会另嫁,谁知她闭门数月之后,竟学男子做起了生意,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将绣坊开遍了暮城。
容姿秀丽,又无儿女拖累,暮城年纪相当的男子都想娶了浮云做妻做妾。怎奈浮云称自己已心如止水,不想再谈感情。任凭媒婆踏破了门槛也不松其口。一时间让浮云成了贞洁忠烈的表率,几乎所有的暮城人都崇敬这位漂亮能干的女老板。
云妆绣坊除了浮云之外,还有另一位有名的人物——玲珑。玲珑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清秀可人。虽至云妆绣坊不过半年的时间,却已以细致唯美的绣功名扬暮城。
这日,身着青衣和紫衣的两名侍女并行走进了绣坊,柳儿自是认得她们是城南木家大小姐木嫣然的贴身侍婢,她赶紧上前招呼:“青烟姐姐,紫玉姐姐,你们来得正好,木小姐上次订的鸳鸯绣枕已经做好了,两位姐姐稍坐会儿,我这就去取来。”
“好,有劳柳儿妹妹了。”
柳儿道了声‘客气’,速速地将物件取来,放在了桌上。
青烟和紫玉将一对绣枕展开,但见那上头针线齐整,颜色艳丽,鸳鸯成双,栩栩如生,教人爱不释手。
“瞧瞧这针角多么细腻,能在短短三日内绣得如此佳品,真是让人敬佩。”青烟抚摸着对枕,夸赞道。
“两位姐姐有所不知,为了赶制这对鸳鸯绣枕,我们玲珑姑娘两天没合眼了,真真是辛苦。”柳儿一边抱怨着,一边笑呵呵道,“不过但凡木大小姐的事情,我们都是第一时间做的,这次木大小姐大婚,两位姐姐可要记得为我们玲珑姑娘多要一份喜糖才是。”
“那是当然的,玲珑姑娘辛苦了,我们小姐必有重谢。烦请柳儿妹妹好生照顾玲珑姑娘,近日里怕是还得劳烦她呢。”
“怎么?木大小姐还有别的吩咐?”柳儿微笑着,心里暗暗地恼:这木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想什么是什么,别人家早早地备好了嫁妆,她倒悠闲,看着时间日益紧迫,才难为人家在三日之内赶制一对鸳鸯绣枕,可苦了玲珑姑娘。现在不知道又要搞什么花样?她心里虽想,可面上却丝毫不露,温婉地回绝:“离木大小姐大婚应该只有三日了吧?再想绣什么怕也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