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奇怪的是听不见警卫人员的反应。屋中的人都听见了，门外的人不可能听不见，但以机警著称的狼族战士却没有任何反应。
唐可为觉得不对劲，就想出门看看，却被赵星华用一个手势阻止了。
那是一个禁声的手势，于是三个人都一动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东西。
等待持续大约十分钟，脚步声出现在屋外，然后穿过玄关、楼梯，最后走到卧室门口。
脚步声并不沉重，但在万籁俱寂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唐可为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随着这声音而颤抖。
伴随着轻微的响动，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型的生物出现在门口。
她从体型看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但全身都覆盖着青黑色的细鳞，像某种蛇类的鳞甲。
锋利的骨刺从她关节和颅顶的位置穿出体外，也是和鳞片一样的青黑色，带着金属的光泽，活像杀人用的利器。
她全身上下唯一正常的器官就是双眼，还保留着人类的样子，只是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小唐，扶我起来。”赵星华挣扎着挺起上半身。
唐可为沉默着服从命令，和卢晓彤合力架起赵星华，送到床边的椅子上。
“你好，露西。”赵星华本想站着说话，可实在支撑不住，只能坐下来，唐可为和卢晓彤在她两边扶持。
“你看我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她说道：“你如果再晚来一点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露西站在门口，听赵星华说话才跨步进入屋内，冷冷地说：“谢谢你帮我获得了自由。”
“不用谢。”赵星华说：“事实上你并没有自由。现在还有一道钛合金安全门加上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狼族战士等着你去突破。”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露西全无惊讶之色，继续盯着赵星华说：“我还没打算与他们战斗。”
“没错。”赵星华道：“如果发现你有异动他们就会启动探测器上的自毁装置，你的身体会在一秒钟之内被烧成灰烬，所以老实待着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你，问问你为什么放我出来？”露西走到了床脚的位置，唐可为努力克制着恐惧让自己的身躯挺得笔直。
“放你出来的是祝尘风，我只是略施小计影响了他的判断。”赵星华的体力实在难以支撑，只能将头靠在椅子靠背上：“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就像你看到的，我被关起来了，陷入绝境，只能期待你来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露西问。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虽然有变异的身体，却有人类的心，和你的父亲并不一样。”
“不要提我的父亲。”露西的目光锐利起来。
“怎么能不提呢。”赵星华有气无力地说：“他可是曾经挽救人类的大英雄，阿祖布克教授！”
露西的父亲是阿祖布克？唐可为大吃一惊，在他的印象里阿祖布克就是个工作狂，对家庭生活完全没有兴趣，现在竟然多出来个女儿。就是八点档的狗血伦理剧都不敢这样写。
可露西却承认了，她说道：“他只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在情感上我早就没有了父亲。”
“那样也好。”赵星华的身体在沿着椅子缓缓下滑，唐可为和卢晓彤不得不拉住她。不知为何，自从露西进了门，她的身体就开始加速衰弱，好像生命正在耗尽。
“他是个伟大的人，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你下决心与他恩断义绝是对的，你想要的他不会给。”
“我想要什么？”露西突然扑到椅子前，俯下身对着赵星华苍白如同尸体的脸问道。
“自由！”赵星华拼尽力气想要抬起头，却做不到，只能用尽可能提高声音说：“你需要自由，就像此刻地球上的七十亿普通人一样，只不过你比他们幸运，能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上。小唐！”
唐可为没想到赵星华忽然叫自己，愣了一下才答道：“什么事？”
“把你破译的门禁密码交给露西！”
“什么？”唐可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密码交给露西！”赵星华重复道：“现在距离主体实验开始还有最后三个小时，露西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要做什么？”露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
“你要杀了盘古，毁掉网络，至少是破坏网络。”赵星华的脸上露出筋疲力尽的笑容：“为了和你说这番话，我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我说让你救我，并不是救我这具苍老又没用的身体，而是救我的信仰。”
“保护人类的自由就是我的信仰！”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已经开始颤抖，话音变得难以分辨。
“你救了我，自己也获得自由，自己……”她终于住了口，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扶手椅里，眼神渐渐凝固起来。
唐可为和卢晓彤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没像电影里的一样抱住赵星华遗体来一通深情呼唤。
这是战场，赵星华像战士一样倒下的同时意味着该他们上场了，连掩埋战友尸骨的时间都没留出来。
露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观察了赵星华几秒钟，确认已经死亡后，转向了唐可为。
“密码呢？”她问道。
“你还没答应她！”唐可为警惕地向后躲避，露西跟了上来，身体直接穿过了椅子。
她是个影子！一个足可以乱真的影子。
唐可为脑中豁然一亮。怪不得赵星华刚才说她并没有真正自由，原来进入房间的只是个幻影，真身想必还呆在存放元灵探测器的房间里，那个房间确实有一道足以抵御核冲击波的钛合金隔离门，而且此刻守在门外走廊里的狼族战士肯定不止一百个。
他不用害怕！一个影子而已，并不能真正伤害他。
“她让你把密码给我。”露西逼到他身前。
“前提是你答应她的要求。”唐可为寸步不让。
“给她吧！”卢晓彤忽然说：“一句空洞的承诺没有意义。即使她答应了，也可以得到密码后反悔。”
唐可为看向卢晓彤，察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力量，于是闭起了嘴，将储存在个人信通终端中的密码调取了出来。
那是一组十六乘十六的二维矩阵密码，露西却只看一眼就点点头。
“我们履行了赵教授的承诺。”卢晓彤对露西说：“你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
“我的能力是梦魇。”露西说道，现在门外的守卫还沉浸在我的噩梦里，你们有时间逃走。
“谢谢！”卢晓彤冷着脸说道。
露西的脸上也毫无表情，她的身躯变得透明，转瞬就消失了。
唐可为愕然看着露西消失的身影，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他知道露西释放的噩梦确实没有结束。
“我们要做什么？”他茫然地问。
“露西去对付盘古，咱们去毁掉脚本。”卢晓彤斩钉截铁地说，像是早就想好了。
“毁掉脚本？”唐可为盯着卢晓彤坚毅的脸：“脚本可是主脑最高机密，毁掉它咱俩都得上军事法庭。”
“不对！”他又用力摇摇头：“我们根本到不了主机房就会被击毙在半路上。”
“要看露西创造的噩梦够不够长！”卢晓彤也盯着唐可为的眼睛：“你要是害怕可以呆在这里等。”
“只有我能突破保密墙读取脚本，你一个人去没用的。”唐可为急道。
“无论有没有你帮忙我都会试一试。”卢晓彤坚定无比：“现在就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过要快。”
“好吧！”唐可为咬了咬牙：“那就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