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己！
成为一名朗基努斯以来，他想象过各种可能遇到的诡异情景，唯独没想过在战场上面对自己时该怎么办。
不！那不是他！
经过严格训练的头脑帮他迅速摆脱震撼恢复了理智。天使能从虚空中显形，说明它可能没有固定形态，呈现出什么样子根本就是随心所欲，他的脸一直暴露着，又不是什么秘密，被复制过去并不值得惊讶。
这家伙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投影仪！
他用这个想法给自己打气，努力不让对方看出破绽，可心脏的跳动还是一下沉过一下。
因为他能感觉到天使的威严，就像在米兰大教堂里一样。委员会的技术代表对这种现象也有解释。
他们把这种现象称为神威，是人类脑波对于谐振波的反应。这种反应是相互的，就是说人类能感觉到对方，对方也能感觉到人类。
“你觉得他们威严，他们也许还觉得你可怕呢！所以不要怕！抓起最称手的武器砸到他们头上就行。”给费尔南德斯讲这一课的技术代表是一个德克萨斯人，虽然也是剑桥的终身教授，但话语间还带着上世纪西部牛仔的匪气。
在委员会所有的技术代表里，费尔南德斯最喜欢他，也最认同他这句话！
没什么好怕的，抓起武器砸过去就好！
管他妈什么神威不神威！既然手里只有一把野战刀，就只好让这把破刀尝一尝神的血！
心念及此，他的身体已经动了！
野战刀正手握，向天使的心口捅刺，同时左手拳虚击面门。
如果天使是个人类，他一定会被打向脸部的拳头分散了注意力，从而无法躲避致命的刀刺。
可他不是人类。费尔南德斯出手果决，心里却根本没抱希望。抓起武器砸过去简单，要得手还得看实力。
天使的反应确实很快，他用双手分别去抓拳和刀，动作几乎和费尔南德斯一样，就像镜子里的影像。
刀锋被抓住的同时，也触到了天使的胸肌。天使身上只穿白色长衣，近看那是接近于丝绸的材质，轻易就被合金刀刃穿透，接着是皮肤，肌腱和胸膜。
天使的手握着刀刃，不但没能推开还被割开开了手指，血流如注。
血喷在费尔南德斯裸露的肌肤上，温热、粘稠，一如人类的血。
只是这血是金色的，闪着金属的光泽，如同熔化的黄金。
费尔南德斯看着流溢着在身上的金血，目瞪口呆，他满眼都是金色，已经分不清血是天使的还是自己的，因为他的手和胸口也在剧痛。
作为无数次从鬼门关上滚过来的朗基努斯，他对利刃入体的感觉非常熟悉，现在他感到一把刀刃正切进自己的心脏，心室被撕裂，血在胸压的作用下喷出体外。
“痛吗？”天使说话了，随着大量失血他的脸变得纸一样苍白，身体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费尔南德斯同样顶不住了，也跪倒在地上，依旧和天使脸对脸。天使的话他分不清是哪种语言，但听得懂，就像他听得懂自己的心声。
“你也痛吧！”费尔南德斯用颤抖的嘴唇说。
“当然了，我就是你！”
“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可你他妈不是我！我是个人类！是你们的敌人！”费尔南德斯用最后力气拧动刀柄，忍着刺骨的疼痛摧毁了敌人的心脏。
“你错了！人类的敌人从来都是自己！”天使的嘴唇同样颤抖，露出奄奄一息的意思！
终于，他倒在费尔南德斯怀里，健硕的身躯瘫软下去，最后化成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金色的血没有消失，还是黏在身上。费尔南德斯将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那血，甚至放到鼻子底下嗅起来。他学过刑侦学，能用鼻子分辨出多种不同生物的体液，现在他手上粘着的金色液体确实散发着人类血液的味道，甚至越闻越熟悉！
也越闻越恐惧！
最后他终于克制不住彻骨的恐惧，挥刀斩向了自己的手腕，血随着剧痛喷了出来。
金色的血！和天使的血一样耀眼！而且真真实实从他自己的血管里喷出来。不可能是神鬼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血。
而且疼痛也真实得让这一切不像是幻觉。
他经受过得训练里也包括怎么识别幻觉。朗基努斯的工作手册将幻觉分成三个等级。
第一级别的幻觉相当于普通梦境，逻辑不稳定。在应对这种幻觉时朗基努斯只要保持自己头脑的逻辑性就没问题。
第二级别的幻觉在逻辑上基本稳定，通过常规的观察不能发现破绽，想要识别只能从细节入手，比如受伤时疼痛的程度、部位，或者一些具有高度私密性的小秘密。
第三级别的幻境与现实世界无异，延伸到所有细节，无法被客体识别，在这种情况下朗基努斯只能守住自己的内心，在幻觉里继续战斗。
再勇敢的战士也是凡人，竟然要在幻境里继续战斗。读这条守则的时候费尔南德斯只觉得可笑，也有一点可悲，如果有一个和现实一样稳定而且没有变异人的幻境，他在里面是个岁月静好的普通人，那他干嘛还要战斗？他跟谁战斗？他疯了才去战斗！
可现在这个幻境不是岁月静好！他还得战斗！
或者根本不是幻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变成了那种他一直与之战斗还尽力要消灭的东西！
费尔南德斯站了起来。疼痛减轻了，他手上的伤口正在愈合。
人类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他妈还是人类吗？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是三只苍傀追赶而来的方向，试一试自己还是不是人类的机会来了！
三只苍傀沿着栈道追赶而来，他们是专业的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战斗队形。现在三只一起行动，就自然地结成了战斗小组，在距离接近后散开距离，从三个角度向费尔南德斯靠近。
好在栈道跨度有限，苍傀们不能分得太开，费尔南德斯还能防御，他躬下身，反握野战刀，摆出冲击的姿势，眼睛向狩猎的胡狼一样盯着靠近的苍傀们。
中路的苍傀先靠上来，挥刀就砍。
费尔南德斯的武器短小，只能贴近战斗。见敌人攻上来，立刻上步突前，让过刀锋，用肩膀抗住苍傀的双肘，野战刀猛刺前胸。
苍傀有四肢手臂，两只前臂持刀，靠后的两只手臂持握双分水刺，攻防可以兼顾。所以一刀砍空并不慌乱，分水刺交错，架住野战刀。
势成僵持，从械斗变成了单纯的角力。可还有两个敌人虎视在侧，留给费尔南德斯解决对手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钟，甚至可能更短。
如若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会判断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可现在他不但不绝望，反而有一丝兴奋。见过从自己血管里流出来的金血后他对这种绝境反而有了一丝渴望，他真的很想看看敌人的刀刃切开自己血管，或者说看看有没有人杀得了现在的自己。
另外两只苍傀动如脱兔，从两侧贴上来，双刀同时砍向费尔南德斯的后背。
费尔南德斯毫不闪避，只顾奋力将野战刀推向苍傀的胸口。
他的力气竟然占了上风，将苍傀用于抵挡的双刺冲开，一刀洞穿了胸腔。
与此同时，两口长刃刀也同时砍进了他的后背。背阔肌先被切断，然后是脊柱，再然后胸腔被撕裂。碎裂的脏器混合着血液冲出体外。
可他的双臂依旧很稳，先直线再横向，干脆地将苍傀的胸腔剖开。
最惨烈的白刃战却不显得血腥。因为一方血管里流出的是熔金，一方的血管里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