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交流品”已经摆上。
“清乾隆朝的青花海水缠枝花卉应龙纹大盘。”一身青花旗袍的美人嗓子自空灵转向魅惑，很好地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她。
可怜的是，我就是那少数没去欣赏美女的人之一。
没办法，我是来砸场子的，只能将目光盯住了黄花梨木台上的青花瓷大盘。
“此盘整体端庄规整，气势蓬勃，青花发色明亮清晰，为清代乾隆时期稀见之品，整盘共描绘穿花龙五只……龙身周遭点缀缠枝花卉纹，点染清晰悦目，线条流畅，尽显乾隆官窑经典气质……”
一出场就是龙纹大盘，而且还是罕见的精品，这个女人倒是没说大话。
趁着美女在讲解，我一边悄悄地往前面钻，一边认真找茬。
“哎呀，不好意思......”踩到人了。
连忙道歉，抬头却看到这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鼻如悬胆的中年男正哈拉着一双阔口，浓眉下的大眼放光，盯着台上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他摆摆手，十分大度地说：“不碍不碍，咱都好这口，好说好说，你往前走着，哥我这位置正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他好的是哪一口。
还真是个奇葩。
“这位大哥，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见您人还不错，小弟劝一句，台上那物件，可不能上手。如果实在欢喜，或者下一件您再看看。”
踩着了也是缘分，我就顺嘴说了一句。
我当然不是口出诳言。别看着我形容得此人这么不堪，实质上，他的面容可是瑞相，过去那些大土豪不都长这模样？
而且，此人肥胖而不油腻，两样发光却不生淫，面容端正，上圆下阔，我说他奇葩，正是因为他看着台上的盘子都能流哈喇，能不奇葩？
这人到了现在可不多见。
只不过，他印堂发黑，山根上更是爬着一道暗紫色的横纹，若隐若现，这可是横祸之兆。
“这是件刚起的坑货，而且没见过天，您最近不碰的好。”怕他不明白，我又低声添了一句。
明前和部分清三代的青花，长期避光会颜色会转淡，日照不久之后色又会变深。台上的盘子，正符合这个特征。另外，盘底处有明显的水流痕，这是鉴定古瓷出土的重要依据。
他时运不好，没有去阴气的生坑货，自然能不碰最好。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咦？小兄弟，你真是好眼力。”原本以为至少会被赶，没想到这人竟然收回目光，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前两天蔡大师也说过你哥我最近运道很不好。”
说着，他从几乎撑烂的领子里掏出一块阳绿色的双夔龙盘纹翡翠圆佩，看得我眼皮一跳一跳。
“从蔡大师那里花了大价钱请的，大师说只要有它在，百无禁忌！”
只是晃了我一眼，他就把这宝物塞了回去。
听了他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和他点点头，继续往前面钻去。
到了前面第二排，我实在挤不上去了，只能眯着双近视眼努力瞧。
“我看开门啊！”我心中暗叹。
无论器形、纹饰、胎釉质，还是开片，我都看不出毛病。
只能等下一件了。
这个“交易会”的后台果然财大气粗，这么一件大开门的精品青花瓷器居然是无底价“交流”。
见到没有人露出异样的神情，我猜测，这应该是“交易会”的规矩了。
经过一场短暂又热烈的“交流”后，落款“大清乾隆年制”的龙纹大盘，以“区区”六百八十万的价格“交流”了出去。这个盘子，要是正式上拍，落槌价十有八九能上千万。
相当于打了个六八折！
怪不得这样“不黑不白”的交流会，会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将它交流到手的人，居然就是刚才被我踩了一脚的瑞相中年男。
这豪气，真没浪费他的外貌。
第二件交流品：“大清雍正年制”青花云龙纹玉壶春瓶。
此瓶造型新颖，是典型的仿明朝青花瓷器。青花发色浓艳，布局疏朗明快，蛟龙苍劲灵动，栩栩如生，极具明朝龙纹的神韵。
我同样看开。
第三件……
第四件......
当“交流”到了第五件青花的时候，我已经坐不住了。
“大清雍正年制”青花穿花龙纹长颈胆瓶。
这只瓶子，我还在一次拍卖会路演晚宴上见过真品！
那是在两年前的香江，抱着王哥的大腿，不仅“公费”旅游了一趟，还有幸出席了那场名流晚宴。虽然最后我没有留下“参加”拍卖会，也关注了一下这件亲见的拍品，落槌价三千万香江币（按照当时的汇率，换成毛爷爷，相当于打九折）！
组织这次“交流会”的人好大本事，居然能够找到件一模一样的瓶子！
如果没有意外，这只瓶子会以非常接近它的“兄弟”的市价交流出去。
开场至今五件“交流品”全是龙纹精品，这是挖了皇陵吗？
同时也“庆幸”，今天不是真来交赎金的。
算了。
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退了回去。
就在我转身时，明显感受到一双清亮的眸子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台上的青花大美人。
失望？这眼神有些古怪啊？
懒得理会，我直接来到了已经一脸不耐烦的周安妮身旁。
这时，第五件青花交易结束，不失我望，这只雍正青花龙纹胆瓶，最后被整两千六百八十万的价格交流出去。
对于上过拍的藏品而言，因为有了对比，更容易鉴别真假。能交流出这个“天价”，至少从很大程度上表明，在场的大多数人认定它是“开门”的。
土豪们之所以被称为土豪，他们买古玩不看价格，更看重的是开不开门。
金子银子，怎么比得上土豪的面子？
出手的，居然还是交流下第一件青花大盘的那位瑞相老兄。
我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嫉妒他够壕。
也并非因为此人不听我的劝告。
交流至今的五件青花，无一例外，都是新起的坑。
其中两样都点了水银沁的雍正朝大件，甚至可能来自同坑。
何来斋，莫问何来！
只不过，就算是私下的交流会，同一坑器出坑不碰面（除了对器或者套件）的老规矩总不能忘吧？
能够光明正大地开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区，这间何来斋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