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与现世交相重叠,最终严丝合缝的拼接到一块。人影由虚到实,从重影模糊,到逐渐凝实,再到一种难以言喻之的真实感从这个‘人’身躯上传出。那奔袭逆流时间长河抵达的少年人终于怀揣怨恨与复仇之火,做出不甘于已设定好的命运轨迹第二次反击。
黑鸦跃动着,魔素所创出的生命是惊艳与诡异并行不悖的。墨色的翅膀轻快而迅捷的振动挥舞,甚至有真实的翎羽散落飘飞。
所以当现场所有人都大松口气,准备去拍或已经开始拍上那位尊贵老骑士人屁的时候,一只‘拳’冲杀出来。这握拳的手掌粗糙黯然,并不如何稚嫩白皙,干燥空气下表面更是布满风干的肌肤纹里,掌心处与手掌内侧是常年劳作搬运重物所结下的厚厚两层茧子。神奇的是,当他打出的时候,每经过一段,这手掌握成的拳头便会年轻几分,恐怖的【力】覆盖于其上,饱经岁月风霜与生活繁重的手,从开始变得稚嫩白皙,便一发不可收拾。
拳势封锁四方天地,骑士的恐怖之力加持其上,决绝而勇猛的一股子‘势’被激发出,昂瑟肩膀上那只将将振翅欲袭的黑鸟,鸟瞳诡异的放大,它张开鸟篆,极尽全力的要做些什么,或哀鸣或言语类巫术,但最终,它被封锁的死死的。
拳势袭来,这只手的主人不为所动,只是一拳打出。当‘它’一拳将黑乌鸦轰成血肉飘飞的团雾状时,这手掌已经完全年轻了了起来,恢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白嫩有力起来。
格瑞夫面色不变,不可名状之时间长河与伟岸沙海,冲刷了他的躯体,也冲刷了他的意志、精神、自控能力。反身一道激昂剑气喷射出去,以身作剑,那手刀便是利刃顶端!
“啊——”
尖锐的惨嚎响彻,总是躲躲藏藏想搞偷袭失败要再度重来一次的约翰巫师化身的黑雾,被恐怖剑气蒸发的一小半。
“不不,不可能,任谁都能挥洒剑气,还要我们这群施法者作甚?!到底是哪出来的,阿尔巴雷利家的剑气?跟这个老头子什么关系,你是哪家的人!!”
两只肉拳再度诡异的骤然膨胀,一层乌光覆盖住了已经变得白皙的手掌肌肤。格瑞夫在老伯顿与小昂瑟见亡灵似的眼神中,坦然开口:“惊讶吗?这位自视甚高的巫师大人。我总以为你们这些施法者当真没有情绪变化呢!前来追杀我们的——亲爱的约翰先生?”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没忘记搞你那点小伎俩啊!”
叹息声起,格瑞夫挥拳将两道隐蔽的丝线打断,是的,是用拳打断那阴暗诡秘的丝线巫术。
大名鼎鼎的窃法者约翰巫师,惊惧地眸光第二次出现在他眼中。
为、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乡下小子会知道自己的名号,他是怎么算到自己的施法巫术的;还有这个老不死的,最少也是个贝塔,其他人觉察不出但他一个干惯了‘脏活’的巫师杀手会不清楚?
陷阱?
约翰最先思忖到的是针对侯爵大人的阴谋与算计,自己一方似乎落入到了某个势力的算计中,罗切斯特家?在红河镇那片,难道……【光照会】或者【牧树人】,没准是【阿萨辛骑士团】那帮子杂碎搞出来的?!
兜帽下看不清面容的脸孔上,神情扭曲,连五官似乎都在微微抽搐着。
“咳咳,小格兰你……你还真是叫老头子惊讶呢。”伯顿这位隐姓埋名不知道多少年的小镇退休老马车夫,困惑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些格瑞夫仍旧看不分明的东西,疑惑,激动,悲伤,恼羞成怒:“现在抛开别的不管,这位追踪我们至此的巫师先生,如果要跟我们死磕到底,那就先打死他好了!”
红河镇的老马车夫果然不同凡响,一开口就是要打死这位位阶不低的施法者大人。
微微一笑,格瑞夫·马兰面带羞涩的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这个提议不能说是不无道理的,至少两位最少贝塔级别的骑士连手,真要拼命,无意外情况下,还是足够不算轻松的打死一位同属贝塔阶的施法者巫师。
约翰的面庞嘴角抽了再抽,他已经重新现出了人类形态,至少表面来看挑不出毛病,但谁知道这位飞禽派的巫师到底又暗藏了哪些底牌。至少格瑞夫握紧膨胀的双拳与老伯顿的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并未放松多少。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以一种莫名的语气,这位态度暧昧的巫师在即将迎来的现实毒打下,明智的选择了妥协,向生活低头不是嘛!
“相信你们也猜到了,我跟我奥格那帮乡巴佬真心没什么大交情。我的主人,想要拉拢地方乡村上的那些封建骑士,这次出的事情非常恶劣,真的,你们一路北行或许不清楚。但明面上,下层来的普通平民杀死一位地方实力贵族骑士的孩子,造成的影响极为不妙,甚至处理不好,会有损道我主人的部署与大的方针。所以,我觉得……”
“所以你觉得那些无辜少女就该死不是?公国律法规定他们有初夜权、人口奴隶赎买权,又有哪条律令规定贵族们就可以随意虐杀自由民来了!”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如果说那些小城镇村庄和封建领主庄园内部生活的都可以算作事领民。格瑞夫曾经不止在某一本兽皮卷内看到过古带学者有关这方面的记载和点评,说领民不过是不要钱的奴隶。是古城邦时代附属奴隶制的延续。
而他们这些稍大点城镇里面居住的一般平民和更大型城市里面的市民,虽然上头仍有更大的封建领主贵族,但却任命官员治理,因此这些居住者都勉强能够算作是自由民。
格瑞夫粗暴的打断了这位刚垂下高贵头颅的施法者,熟读兽皮律法书与各种现有人文知识书籍的悲哀就是,你尽管悲哀,知道却做不到。
初学时只觉得悲凉,后来书里的有些景象,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忽觉凡世悲喜竟是相通。
骑士之力游龙般于全身不断游走奔涌,整个人的身躯各部位都在先后膨胀又复原,坚毅的神色在年轻的脸上与眼瞳内闪烁,格瑞夫不耐烦的脱口而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