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邴原郡整个都处在一种朦朦胧胧的环境中。这不同寻常的景象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有些人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有些是祖上几代便扎根在此,从没听说过邴原郡起过一次小雾,有的只有山上云烟。
镇蛟江琰军营地,肃立着一个又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由于处在郡城外远郊处,所以此时容纳了近千余人也不嫌拥挤。而苏显良,吴蛮子几人已经聚集在此商量行事。
此前,他们用了各种方法想要探明情况,结果只有任何放进去的鸟,狗之类的,只要进入里面超过十丈,就会迷失。用线绳做牵引,进去的绳子会直接消失。
苏显良拿着另一端本应该有只狗的绳子,如今却空无一物。他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和邴原之境的入口一样,里面是另一个空间。”
唐老喝了口酒,咂咂嘴道:“这些浓雾,应该是整个邴原之境的大门,看来里面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苏显良点点头:“慕何,你们看守的时候,可曾有妖兽跑出来?”
慕何听到郡王问话,连忙摇头道:“不曾,我们甚至都没有听到打斗声就已经成了这样。”
苏显良叹了口气,说道:“问题还不算严重,那些妖兽出不来,但是人可以进去。不过看如今这情况,因为没到正确的开启时间,封印尚在,进入里面的人也会因为封印的缘故暂时出不来。他们只要不乱跑待在外围,就不会遇见实力强大的妖兽。”
同时他也有些气恼,自家这位侄子,实在是不稳重,这要出了什么事,他可没脸面对弟弟弟妹了。
“不论如何,变故已经发生,我们也应该提前应对。”
他取出一枚军令,交给站在一旁的苏凉珀,交代道:“去告诉王烨,这儿有一场仗要打,他要是说不来,就骂他怂蛋,你放心,他不会对你出手,因为他小子就吃这一套。”
苏凉珀道了一声“是”,便骑着战马离开了。
等他走后,苏显良又对苏凉琴道:“带上你的八百轻骑,配合东南军营的各个百夫长,各县城巡防,把守郡城秩序,严防趁机做乱的武夫,不过若是他们想进入邴原之境,不用拦他们。”
苏凉琴穿着一身银灰盔甲,披风上有着点点破烂的痕迹,她点头“领命”,潇洒的骑上快马,回城布防。
苏显良又看向自家弟弟苏显风,打趣道:“看看这次是蛮子三百人杀的多,还是你那三千人杀的多。”
苏显风一瞪眼,还未开口,便听见吴蛮子嚷嚷道:“当然是我这三百人杀的多!”
苏显风急了,破口大骂道:“你放屁,哪有你小子说话的份,在座的各位都是你叔叔辈的,你这毛都没长齐的白嫩萝卜,也敢口出狂言?”
吴蛮子闷声不吭,我很生气,但他是我叔叔,他说的都对,我不能口出狂言。可我不能张嘴说,但是能在心里说,还要在心里大声说:“你那三千人,肯定没我这三百人杀的多。”
苏显良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跟孩子较什么劲。”
苏显风满意的看了一眼低头不言语的吴蛮子,转身对静候,朗声道:“兄弟们,苏郡王说你们不行,他说你们比隔壁坐的三百黑蛮军水平次,你们答应么?”
领队的三个千夫长连带着三千人马激昂喊道:“不答应!”
“很好,我也不答应。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郡王能决定的,你们水平的高低只能用妖兽头颅作证明!所以大声告诉我,你们该做些什么。”
咚咚!
三千人马齐踏步,高声呼喊道:
“杀妖兽!向将军证明我们行!”
“杀妖兽!向将军证明我们行!”
“哈哈哈,白萝卜,瞧见没,我这三千将士,可不是你那三百娃娃能比的。”
苏显风乐呵大笑,开玩笑,要是三千人杀得妖兽还没三百人杀的多,他也就不做这个副帅了。
吴蛮子不吭声,就是有点难受,因为来之前已经动员过了,再喊一次显得有点蠢,这可不是他这聪明人干的事。索性让自己三百兄弟先受着气,好在邴原之境中发泄出来,说不定真有奇效呢。
在苏凉珀离开没多会儿,就见王烨骑着马领着一百人一路骂骂咧咧地过来。然而苏显良选择直接无视他,下令全军进发,数千人陆续进入邴原之境。
晌午时分,邴原郡城,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进了城。正是祁天几人。经过一天的赶马寻找,他们在一位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沿着刘侠的足迹,一路走到了邴原郡城。在刘侠没回来的第一晚,魏书竹都没太在意。以刘侠的脚力,根本走不了太远,而且堂堂御物境,可能没乘风境那样在天空来去自如,如履平地,但要只是找个人,就御剑满天飞,还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是两天过去了,这都第三天,还是没见到刘侠真人。魏书竹有点急了。昨天他脱离队伍,穿梭在各个县城,在不惊扰旁人的情况下,打量了整个郡县,可刘侠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也根本无迹可寻。
不过好在祁天他们这里找到了点线索,有人说看见他一路失魂落魄地往一个方向走,很奇怪,所以都对这个人印象很深,记得也很清楚他的模样,可以确定他在昨晚就来到了郡城。
郡城城门上比平时多了些身着甲胄的官兵,甚至有些将士协同驻守。
一个小娃娃坐在板凳上逗着蝈蝈,看到街上比平时多了好多爷爷口中最不能招惹的人,拽着一旁的老人袖口问道:“爷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兵巡街。”
老人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和地说道:“郡王发布通告,说邴原之境提前开启了。而咱们每年邴原之境开启的时候,郡王大人就会带领军队出征,同时呢,还会派他的孩子,那些大将军们保护我们的安全。”
小娃娃“哦”了一声,继续逗蝈蝈玩。
祁天听到两人对话,走了过来,买了几个馒头,递给他钱的时候,随口问道:“我方才听你说到邴原之境已经开了?看来我们来晚了啊。”
老人接过钱,看了眼面的少年,问道:“少侠也是要进入邴原之境杀妖的?”
祁天懊恼的点点头,叹了一声,道:“可不是,往年我们都会进去帮着杀妖,为民除害,可今年怎么提前了,嗐,来时还是遇到些雨天,耽搁了路程,不然肯定能赶上的。”
老人听到面前少侠每年都会进去杀妖,眼中立刻充满钦佩。他连忙又拿了几个馒头,塞进祁天手里,握着他的手说道:“不晚,不晚,苏将军说了,只要有侠士愿意杀妖,随时都能进去!”
祁天面露惊喜道:“哦?苏将军可曾这样说过?”
那老人点点头道:“可不是,将军城门口贴的有告示,只要有侠士愿意进入邴原之境,他们绝不拦着。”
“那我这就去!”
祁天道了声谢离开了,临走前还带着十几个馒头。
他边走边思考,老人刚才说的怎么听起来像是本地的风俗,每年都会举行,而且邴原之境在堪舆图里没有标注,难道是秘境之类的地方?
他想到之前在天堑山闯进的地方,升仙台,还有那个丑陋的家伙,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糟糕,忘了询问最主要的事情了。
正当他准备再找个人,询问刘侠的踪迹时,看见陈年跑了过来。
祁天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年,问道:“怎么样,有他的消息么?”
陈年缓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拿着师兄画的刘侠的画像挨街挨户的问了一遍,都没有人见过。但是歇脚的时候,我发现一个乞丐一直在跟踪我,我逮到他问话,他说他没见过刘侠,后来我看他眼神不对,怀疑他知道刘侠消息,就塞给他五两银子,结果那小子立马告诉我说昨晚在郡城远郊见过刘侠。”
祁天问道:“可信么?”
陈年点点头道:“师兄也找到点消息,说有人在郡城远郊见过他。”
祁天舒了口气,道:“还好,这小子没被人拐跑就好。”
虽然不知道刘侠发什么神经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同伴,只要不是出了意外,活着就好。
陈年乐呵道:“这小子要是被拐,肯定也是被拐走当个压寨夫人。”
说完他带着坏笑,眼神贱兮兮的,“我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女子。”
祁天点点头,以他的眼光来看,刘侠长是得挺水灵的。只是,“郡城远郊?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远郊,那里不是……”
他忽然醒悟,不会吧,那里不是刚才老人说的邴原之境么,他去那里干嘛?他该不会……
祁天暗道不好,急忙拉上陈年,向郡郊赶去:“快走,他可能有危险!”
祁天在路上将他从老人那听到的解释给陈年,虽然平时看刘侠不顺眼,但在这个时候,陈年更愿意他还活着。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好看的姑娘,白白死去岂不可惜。
郡城远郊,在苏郡王带领军队进入邴原之境后,现在已经有着各色各样的人聚集在这里。都是些低境的武夫搭伴结伙想着进去捡个漏。毕竟一些妖兽皮毛也挺值钱的不是?也有一些喜欢四处游玩,身后跟着仆从的公子哥,还有一些宗门弟子。他们此时都在官兵的把守下,有序地进入其中。
祁天两人来到这里之后,没见到魏书竹和陈柿的踪迹。
两人焦急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有只麻雀从树上飞下,将一张字条塞到了陈年手里。等陈年反应过来,这只麻雀就噗的一声化作了青烟。
陈年翻开,将字条内容读了出来:“刘侠进入了这个秘境,我和小柿,俞道雄先行一步,你们进来后注意安全。”
陈年念完后看着祁天,“这是师兄常用的传信手段,笔迹也一样。”
“准备一下,我们也进去。”
他们旁边一位大冷天手拿折扇的白衣少年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身对身后一位老人说道::“老傅,看看人家,跟我一般大就能自己做决定了。我呢,还要受人监管,事事受约束,就连喝个花酒你都要跟着。现在我想进去看看,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说完他将手一甩,一副“你不答应我就生气了”的样子。
老傅无奈道:“少爷,不是我不愿意,是老爷他不愿意啊。他说您去哪都成,干什么都行,但是我必须跟着您。只要您要去干危险的事,那就得拦着您。”
老傅老脸一皱,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衣少年不耐烦地走了:“每次都这么说,天天哪有这么多危险。”
老傅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赶紧跟上少爷。
......
祁天一直在想里面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到处都是妖兽。要是遇上实力强大的妖兽,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但逃跑的路线一定得想好。还有进去之后怎么辨别方向,别走着走着就跑到妖兽老家了,那可就是实打实送口粮去了。他做了很多准备。担心进去太长时间,就把马匹交给马厩让他们暂时照顾。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该死的还需要缴纳费用,整整二十两银子,这可不是碎银,是实打实的二十两银子!
在陈年肉疼的从一枚祁爷爷送给他的有芥子纳须弥能力的玉佩中取出二十两,交出去后,两人同时走入了迷雾之中。走了一会,在一阵黑暗之后,终于有光亮传来。踏入其中,入眼处,是长满青草的平原。
草原上并没有见到人影,甚至一头妖兽也没有。
祁天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指着天上那颗耀眼的太阳,说道:“还好,从入口方向来看,这里面方向和外面无差。”
祁天环顾着面前的世界,近处是平原,远处是高山和看着像树林的地方。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陈年,我们是不是忘记买一份这里面的堪舆图了?”
陈年也是突然醒悟,说道:“对啊,没有堪舆图,甚至没见一个妖,我们怎么能确定我们在哪,又要去哪呢?要不,我们出去买份堪舆图再进?”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向后迈步,结果没走一步,两人的脑袋就好像撞在了坚硬的大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祁天用手轻轻触探着,在空中摸到一层冰凉的金属感。
他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出不去了吧?”
陈年咧咧嘴,“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陈年面前显现,将毫无防备的陈年扑了个满怀。
来人一脸错愕地抱着面前的人,这里面怎么还有人堵门的?关键是还有人敢挡自己路的?反应过来后错愕转为惊怒,一把推开陈年吼道:“你他娘的没长眼啊,敢挡小爷的路。”
祁天好笑地看着苏凉瑾,憋着笑不吭声。这小子原来个头还没陈年高啊,亏他还比陈年大两岁嘞。
陈年看着来人,也发现他就是之前和他们有过争斗的邴原郡小王爷。他握了握拳头,扭了扭脖子,邪魅一笑道:“说说,让小爷听听你想怎么死?”
小小浮水境一重,他陈年一只手就能碾碎他。
苏凉瑾听到这话,赶紧停下拍衣服的手,抬头看了看陈年,又看了看祁天,暗道晦气,怎么碰到他们两个,这趟本想着偷偷跑进来看看哥哥他们领兵打仗,结果人没遇到,甚至没遇到妖兽,反倒先栽在他们手里。
他闭上眼就要向后退,可无论怎么磨蹭就是动不得丝毫,身后的位置简直坚硬地像堵墙。
祁天揉了揉下巴,道:“陈年,说实话,他的脸很让人讨厌。”
闻言,陈年嘿嘿一笑道:“我懂。”
苏凉瑾一下子慌了,尤其是感受到两人的气场,比自己哥哥们只高不低,他赶紧说道:“那,那个,我叫苏凉瑾,我是我爹的儿子……我的意思是我是苏郡王的儿子,你们想动我也得考虑一下不是?我爹他现在就在里面,要是他知道了你们对我使用暴力,他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别别,大哥们我认错行不。”
“别打脸!”
可任由他怎么嘶嚎,陈年的拳头去势不停,直朝他面门飞来。
咚咚嘭乓啪噗溜噗啊!!!
苏凉瑾被打的嗷嗷直叫。
陈年下手很有分寸,不下死手,不伤其性命,不打能挨揍抗打的地方。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苏凉瑾的脑袋顺利的成了猪头。
祁天看差不多了,该肿的地方都肿了,就拉了下正处在兴头上的陈年,笑着说道:“行了,还要他给我们带路,眼睛就给他留条缝吧。”
苏凉瑾捂着肿的高高的眼眶,呜咽道:“多谢少侠绕我一条性命。”虽然脸上看不出谄媚的样子,可语气是十足的讨好。只是此刻他心里暗暗发誓,等找到父亲他们,一定让这两个憨包血债血偿,今日只耻定要百倍奉还。
他拿出一张堪舆图,递给祁天,含糊不清道:“这是我从父亲书房偷到的,是去年最新画的堪舆图。”
祁天接过后仔细端详了一阵,等记的差不多了,又看了看身后那堵“墙”,问道:“为什么半天就你一个人进来了,我记得外面很多人排队,他们人呢?”
苏凉瑾想了想,说道:“我记得父亲说进入这里的人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不过都会在平静之原。”
那么多地方,偏偏遇到了你们,真他娘的倒霉。
祁天看着手上的堪舆图,上面好像是一个烧饼一个烧饼,一个压着一个,层层叠叠的,每层都有很多与另一层连接的入口。第一层是平静之原,应该就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这里最黑的地方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标注?”
苏凉瑾看了眼那块涂黑的地方,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块儿啊,是我当时在书房偷堪舆图时,不小心将酥油饼印在上面,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就将他用墨汁涂黑了。”
“我......你......”陈年语无伦次,只是牙根痒痒。他恨不得活剥了这个比他大两岁的憨憨。
苏凉瑾不觉,甚至还在洋洋自得,对自己的机灵劲很满意。
祁天像是看着呆瓜一样看着他,半晌才无奈道:“走吧,边走边看,只要我们不深入,就不会遇见御物境的妖兽。”
堪舆图上有详细的妖兽位阶标注,甚至他们的习性都一一罗列。可以肯定,只要不是遇到高境的大妖,或者成百上千的妖兽群,其他那些臭鱼烂虾,他们就算打不过,也跑的过。
呔,只是,这偌大的地方,要找一个刘侠,也太难了吧。
祁天看着这么多的地名就头疼,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跑这儿来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