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沫？”
时沐笙轻声问了一句。
时沫一直在笑着，两颊的酒窝里都像是盛了两碗笑意：“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我总感觉像在哪见过。”
这句话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我很小的时侯，就是个孤儿，这么多年吃百家饭长大。前些日子，有个叫时锦的老头子，说是我的爸爸。”
时沫的声音很镇定，她看着时沐笙：“接着你们就过来了，短短这么多天的时间，我从一个街头的小乞丐翻天覆地，一跃成了千金大小姐，时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吗？”
“嗯。”
时沫重重点头。
时沐笙倾身上前，手指一勾，拽掉了时沫的一根头发。
“跟我来吧。”
亲子鉴定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
没想到时锦这么大年纪了，倒真有个女儿。可是张南在他房间里翻到的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些照片颇有年代感，时锦既然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又为什么这么早才相认？
“想知道真相的话，就跟我走。”
时沐笙说：“有些事情，需要你们自己说清楚。但是时沫，万事不遂人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时沫答：“我小的时候，被丢进川甲县的大雪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经历过，别说是一个人老头子，就算是我的亲生父亲是头猪，估计也吓不到我。”
回A市的途中，时沐笙问：“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继续上学，还是……”
“还是别了。”
时沫说：“万幸我那老爹老娘给我生了个好性格，让我伶牙俐齿的活了下来。乡亲们资助我读了初中，但实在不是那块料。字识了个囫囵，实在煎熬无比。”
“现在呢？”
时沐笙问：“成为艺人，签约出道。你条件不错，这条路应该会顺遂一些。”
时沐笙和时沫交谈了三言两语，就已经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时沫是个热情开朗的大女孩，和阴嗖嗖的时锦实在不是一类人。
生活环境真的能够影响一个人。
“我倒是不怕出丑。”
时沫说：“站在镜头前面，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能赚钱啊。有钱不赚王八蛋，只要能够赚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爽朗的话成功把时沐笙给逗笑了。
她弯了弯眼睛，和时沫同时笑着。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同样的眼睛，但是长在一个人的脸上，就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时沐笙的眼睛藏着往事涟漪，故事深沉的压着。时沫的眼中则是青山澈水，一派爽朗。
晚上言蔚熙发信息来：“你有没有觉得，时沫很像一个人？”
时沐笙：“像谁？”
“很久以前的你。”
很久以前？多久以前？时沐笙想，很久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也这么美好吗？
言蔚熙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时沐笙笑容干净，站在异国沙滩上，穿着泳衣，笑容大开。
这张照片经了年头，少说也得有三四年的时间。
“知道哪里像了吗？”
言蔚熙问：“三年后的时沐笙，犹如木偶，扯一下动一下。三年前的时沐笙，年华正好，阳光晴朗。短短几年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时沐笙说：“蔚熙，我以前是为自己而活，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橙子，有妹妹，我有我的责任。”
“你想清楚就好。”
言蔚熙问：“你说时锦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什么样的男人？”
“不知道。”
时沐笙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打着字：“无论如何，这一次都不能再放过时锦。他这么心狠手辣的人，难保以后不会再害橙子和妹妹。”
两个孩子是时沐笙的底线，一旦触碰到这个底线，时沐笙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不会放过他，解决后患。
“你小心点。”
言蔚熙道：“那头是只老狐狸。”
“我知道。”
张耀接连几次被时锦戏弄，回城就发了通缉令。时锦一个糟老头子，偌大的照片挂了全网，这还是近几年来，被挂上去的人，有许多网友纷纷在下面问，时锦犯了什么事。
官方解释是时锦拐卖儿童，疑似人贩子。
时运大楼里，时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层矗立的大厦森林，阳光落到这片地面上，与若干年前的并没有区别，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网上的评论你不用在意。”
时沐笙站在时沫的身后，缓声道：“时沫，你以后是我的妹妹，全新的身份。时锦不会成为你的困扰。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给我提出来。”
时沐笙利用时沫，到底是愧疚的。抓着一个人的软肋，她并不喜欢用这种方法。但是面对软硬不吃的时锦。必须要用特别方法，打蛇七寸，一击致命。
“没事。”
时沫两颊浮出小小的梨涡：“沐笙姐，没事的。时锦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在你们没有来之前，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虽然说血溶于水，但是我对他没有多大的感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时沐笙点点头：“一天一晚，应该快落网了。”
时沫突然问：“他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吗？”
时沐笙对这个回答斟酌了半晌：“他害死了我的父母。”
“哦。”时沫平静的应了一声：“简直罪大恶极。”
她伸手摸了下玻璃窗，阳光温柔的照亮她掌心的纹路。那是一双极为粗糙的手，数不清的伤疤和老茧，看起来和树皮不遑多让。
“我也是个可怜人。”时沫的声音静静地，透着一种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疲惫不堪：“小小年纪，被扔在大雪堆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个亲生爸爸，竟然还是个杀人凶手。”
时沐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时沫。”
她叹了口气：“你还年轻。”
如此，也只有年轻能够慰藉一个孤苦无依的生命了。
茫茫人间，我们都是迎风而扬的灰尘，说不清来处，看不到归途。
众生皆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