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幕,裂电当空。
暮寒趴在海边的礁石上,一动不动。
他的心里在害怕,极度的害怕。
他真的很后悔,他没有杀人,他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因为穷,他只想进去偷点儿钱,然后给自己病种的妻子买点儿好吃的,让她可以走的舒舒服服,而不是饿着肚子。
可是现在,他可能连妻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沛儿,对不起。”
暮寒心痛的留下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翻滚上岸的浪花中,混在了腥臭的海水中,
夜猎的追兵一遍一遍的搜寻海岸线,他们怕死,所以他们不敢太靠近海岸线的边缘,因为害怕被海浪卷走。
“你那边有人吗?”指挥官站在岸边较远的地方大声喊着。
似乎,四周不断传来,“没有。”
“这边没有人。”
“我这边也没有。”
指挥官气愤的骂了一句,大手一挥,“走。”
一百多名官兵像退潮时的螃蟹,横着身子骂着祖宗的走了。
暮寒依旧是趴在大石头上,他不明白,那样一个三联草屋的主人,即便是被人杀了,官府有必要动用夜猎影卫来追他吗?
可是,他想不通的事儿太多了,他不想了,矫健的身手爬出了礁石滩,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自己的那件茅草屋,来到了病重已经徘徊到生死边缘的妻子身边。
他握着妻子的手,无语凝噎。
妻子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忽然有了神采。
“相公,你回来了”
暮寒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回来了,沛儿,对不起,我什么都没买到。”
荣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伸手抚摸着他额边凌乱的碎发,“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相公,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几句话。”
暮寒握着他的手,疯狂的点头。
荣沛说道:“梁国的兵力百分八十掌握在太子手中,但是太子并非皇帝亲生,当年我母亲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被皇后以秽乱宫闱的罪名赐死,而我则被凡姑姑秘密送出皇宫,寄养在一户农家,你我从小青梅竹马,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是因为凡姑姑可能已经遇害,如果我的身份被曝光的话,你也会收到牵连,但是现在似乎没必要隐瞒了。”
“相公,我知道你非池中物,乱世之中,你可愿意相助二皇子夺回玉玺,肃清太子党,为我梁国皇室清理门户。”
在暮寒一片震惊中,荣沛将自己枕头下早已经准备好的贵妃玉印交给暮寒,“相公,我知你难以相信,也怪我刻意隐瞒,沛儿对不起你。”
暮寒只是含泪摇头,默默地接过荣沛手中的贵妃玉印,那是她母亲佟贵妃的掌权大印,是证明荣沛梁国长公主身份的唯一证据。
随着荣沛的呼吸逐渐消失,在一片无声的哀痛中,暮寒擦干了眼泪,“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每天跟在我身后满山跑的小女孩儿,是我荣沛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七天之后,暮寒收拾好一切,他要离开这里,第一,他要找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第二,他要完成荣沛临终前的遗愿。
然而,这条路并不好走。
徐州大营就在关外三十里,现在正在征兵,他如果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必须走着一条路,于是他冒着给抓的危险,一步一步的靠近城门,最终在城门征兵处站住,侧着脸,尽量不去看那些守卫。
简单的登记报名之后,暮寒被安排在了一处暂时的新兵营区休息,第二天早晨,有一个叫周灿的小军官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身酒气熏得暮寒胃里一阵一阵的反酸。
周灿是个官二代,老爹是梁国首辅大臣周琛,大哥是西南驻军左将军,大姐是当朝太子的侧妃,姨妈就是当朝老皇帝的周美人。
瞧瞧人家这个后援团,可是偏偏这个周灿是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玩意儿,这不,气的宰相大人连夜把人送到了这里,并撂下话来,不许优待,被人吃什么他吃什么,别人穿什么他穿什么,犯了错,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什么时候混出个人样来,再回去。
这要是换做别人家的孩子,早就哭天抢地的认错,争取早日回归宰相府,继续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然而,这有个性的人,就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有性格。
你送我来的哈,行,那你别后悔。
结果,周大公子刚来就带着兵营的一众管理层夜宿酒楼,狂欢去了。
要不是今早有新兵报到,估计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周灿长得好看,浓眉大眼,看着就有那么一种精气神儿,也许是颜控的关系,这周灿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是个顶个的好相貌,以前这群小伙子们走在大街上,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少年们的心都醉了,可是到了兵营,全是一个个的灰头土脸的生瓜蛋子,周灿也只能无奈摇头。
偏偏这一天早晨,暮寒出现了。
暮寒出身江南水乡,喝着竹叶上的露水长大的,眉宇之间灵气十足,和周灿站在一起,丝毫不逊色。
“叫什么啊,多大啦。”
暮寒低声说道:“暮寒,二十一。”
周灿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二十一了才来当新兵,十七八岁的时候干嘛去啦,不知道为国家出力啊,一看也是个懒手懒脚的人,上了前线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这样吧,你就跟在我身边,当个副手,做做文案记录什么的,对了,你识字儿吗?”
暮寒摇摇头,“会的不多。”
周灿挑了挑眉,“不会那就学。”
暮寒心里想着,跟在他身边也好,到底是官二代,官兵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抓的杀人犯会出现在这样以为牛逼哄哄的少爷身边。
训话不过是走个过场,周大公子酒劲犯晕,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暮寒在车边陪着,出城返回军营。
他这一回来,总兵大人这颗心总算是落了地,看见马车过来,立刻冲上前,拉着车帘,小心翼翼的说道:“周公子啊,您这是去哪儿啊,一夜未归,我这就站在这里等了一夜,最近边关不太平,土匪猖獗,您可不能出什么事儿啊。”
周灿躺在马车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舅舅,您能别这么啰嗦吗?我都二十岁了,再说,谁敢打我的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