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死了,功过相抵,虽未被下召平反,泰和帝还是一边下令严守边关,一边为殷紫宸亲自操持身后之事,没有尸首,就在上京城外他父母的墓旁,立了一座衣冠冢,并特许百姓可以焚香祭拜,以示皇恩浩荡,一时间上京城纸钱漫天飞舞,殷紫宸墓前香烟缭绕,四时供果源源不断。
承蒙皇上下旨,殷氏那些老顽固自是不敢多说,当初联名要将殷紫宸逐出家族,也只是为讨得皇上欢心,以免自己被引火烧身而已,如今,皇上都不怪罪,自己更乐得做顺水人情,也就由着殷紫宸入了祖坟。
殷紫宸的猝然身故,被街上传的沸沸扬扬,颜丞相就是想瞒,这消息也瞒不住。颜艺收到殷紫宸的死讯,只愣了一下,还接着用饭,似乎殷紫宸这个人于她再无相干。只是她吃的嘴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嘴里塞得满满的,还在不停的向嘴里塞。
樱桃抱住她的双手,“小姐,你不要再吃了,姑爷已经不在了,你就是再伤心难过也没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颜艺想给她一个笑脸,但这笑比哭还难看,她满嘴的食物,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他怎么会死呢,他可是青阳国的战神,战神也会被易国人杀死吗?”
说到最后,竟哭了起来,嘴里本来就满,这一哭,两颊顿时被憋得通红,甚至有些噎食。
樱桃忙帮颜艺拍打着后背,一边急急地将她嘴里的食物,逐一掏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她板住颜艺的肩膀,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小姐你先别难过,听樱桃说一句,这只不过是传言,毕竟小宸王的尸体谁也没见到,说不定哪天他可能就会平安回来......”
颜艺忽然摆脱了樱桃地钳制,她猛地站起来说,“我要去找他,哪怕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带他的尸首回家,我不能让他孤零零地躺在异乡,如果找不到,我就去易国杀了蒙多。”
这话把樱桃吓得不轻,小姐这是急傻了吗?小宸王的尸首,就连夜幽城的总兵都找不到,二小姐又怎么会找得到呢,要说报仇,更是痴人说梦,那蒙多可是一国的统帅,更何况老爷已经偷偷吩咐了,不许小姐出府门半步,更别说去那不毛之地了,她迅速向窗外看看,院内空空荡荡,并没有人监视,才稍稍放了心。
自从与殷紫宸和离之后,颜艺就自请搬到了丞相府一个偏僻的院落,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不要,独独带了樱桃一人。因了皇上有意纳颜艺为妃,颜丞相并不曾苛待与她,反而暗中加派了人手,名义上是保护二小姐,实则是怕她逃出上京城。
还好今天的话,没有人听到,要是被报与了老爷,怕又惹起一场风暴。到时,出这府门更是不易。可苦了小姐和姑爷,至死都不能相见。这事,还得慢慢筹划。
与此同时,在雪峰山下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偏僻的小村,小村隐藏在山坳里,只稀稀落落的有几十户人家,唯一的饮水便是来自雪峰山下的雪峰江,湍急的江水沿着村边侧流而过。
村民聚集在祠堂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商讨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原因无他,是因为雪峰江前些日子飘过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要是死的也就没事了,可偏偏却是两个活人,虽说村子并不富庶,但也不至于为多两个人的饭菜发愁,难就难在这两个人半死不活的,只是比死人堪堪多了一口气在。
江夏村民风淳朴,若说真为几把药材就把两个人活埋了,这事儿乡亲们可做不出来,但要继续为两个人医治,怕是乡亲们也会颇有微词。
山里的住户多是靠打猎为生,实则每家都不富裕,若是硬要将这两个人的药钱分摊到户,围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就难免会有人会出的不情不愿,更何况,这两个人跌下悬崖,浑身是伤,救不救得活还是两说。
正犯难间,听的外面有人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方里正把脸一沉:“这是谁家孩子,大人们正商议事情,怎么容个孩子在这里胡闹。”
江月楼忙站出来,不好意思的向大家致了个歉,紧走几步,到近前一把揪住跑进来的小孩的耳朵,“江小楼,这才几天不挨打,你皮子又痒痒了不是?”
江小楼被揪了耳朵,一迭声地叫着,“疼,疼,姐你轻点儿。”
祠堂里的人哄堂大笑,这对姐弟之间互掐的戏码,一天不上演十回也得上演八回。
方里正也忍住笑意,向江月楼摆了摆手,“算了,小孩子,教训一下就行了。”
江月楼松了手,拽起江小楼把他提溜到门边,“回家去,中午不准吃饭。”见他仍不肯走,接着把眼一瞪,“怎么还不走?”
江小楼犹豫了一下,冒着再被揪耳朵的危险,冲着祠堂里面喊了一声:“叶叔让我过来通知大家一声,那个人醒过来了。”
众人舒了一口气,这多日来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不由得均都大喜过望。江月楼也顾不上再惩治江小楼,忙随着众人向山神庙走去。
将人放置在山神庙,是里正的意思,一是这二人来路不明,恐一着不慎,落个包屁、窝藏的名声,二来万一这二人死了,也不至于尸骨横在谁家,惹来晦气。
此刻,陆云依旧毫无生气地躺在一床破被上,身上的伤口虽已经包扎,但仍无清醒的迹象,倒是跳崖时,殷紫宸被他护在怀中,身上倒无大伤。
昏迷多日,有一多半原因是那致命毒药的缘故。也幸好陆云早存了救人之心,将毒药换成了假死的药,但毕竟假死的药也含有毒性,几日昏迷下来,身体遭到侵蚀,虽不至死,却也已是虚弱不堪,更何况是腹内饥肠辘辘。
叶叔端了碗粥进来,殷紫宸慢慢喝着,一边细细打听陆云的伤势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