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仁身旁站着的只有三四人,李莲英披头散发,挺着胖乎乎,圆滚滚的庞大身躯挡在朱仲仁身前,手掌,手背,手腕,手肘,几乎全是鼠齿咬啮过的伤口,有的几个齿印离的太近,一小溜皮肉自然垂下,伴随着李莲英的喘息,微微抖动。
“李伴伴,他们的目标是朕。此乃朕的劫数,让朕去面对,你退后。”
不久前,李莲英吩咐十几名中军护着朱仲仁返回三层小间,紧闭门窗,堵塞全部缝隙漏洞。整个小间内,一只老鼠都没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间内的光线愈发昏暗,随者火势的蔓延,门上,窗上,黑压压的阴影越来越厚,越来越沉。
突然,一只红眼老鼠咬破窗棂,窜入小间,直接向朱仲仁冲去,李莲英身形肥硕,手脚倒是灵便,飞起一脚,将老鼠踢飞。
紧随而来的老鼠洪流,不断从门窗飞入小间,如同刚才被李莲英踢成一滩的的那只一样,目标也是朱仲仁。鼠流愈发密集,外围的中军拼着变成骷髅的命运,消灭了很多红眼老鼠,但杯水车薪,毫无作用,后面的老鼠踏着前鼠的尸体继续发起新一轮进攻,没有丝毫停歇。
水流往低处而流,鼠流却渐渐向上流,眼看着狂鼠洪流就要将朱仲仁、李莲英几人吞没,幸亏青梅箫声传来,鼠流暂溃,鼠群稍歇,几人方才逃过一劫。
除了朱仲仁神情沮丧,全身完好外,李莲英和幸存的几个中军都伤痕累累,气喘吁吁,连拿刀的手都止不住乱抖。
李莲英是朱仲仁身旁的老人,要说一点情谊没有,那是骗人。
今日,探幽阁这个局,明显是针对他朱仲仁个人而来,原本十几个中军护卫,鼠流漫过,苟延残喘的只剩三个,李莲英也好不到哪去。
闻听朱仲仁心灰,李莲英感慨道。
“哈哈哈,老爷勿要再言。人生短短几十个寒暑,老奴有幸,十年内目睹经历两次玄田神术,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李莲英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那次,又回忆起第一个被红眼老鼠咬死的中军护卫,那人距离朱仲仁最近。
“老爷,老奴斗胆,请您脱下外套。”
朱仲仁不明所以,但素来信任李莲英,很快,依言脱下便衣外套交予李莲英,李莲英接过,探鼻一闻,果然有一阵奇异芳香,很淡,淡到几乎不可闻。
青梅控制鼠群的效果有限,只能迟缓其行动,鸨母一发力,鼠群立刻恢复生机,又一次发动进攻,李莲英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琴音愈加悲怆,箫声紧随凄切,一张一弛,亦步亦趋,紧跟紧跟再紧跟,箫声咬住琴音,琴音甩不掉箫声,两种声调仿佛历经七世情爱的怨侣,纠缠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朱仲仁的衣服太瘦,李莲英穿不上,只好拉伸两只袖口,绑腰而系,在腹前打结。
“老爷,老奴先走一步。来呀!”
李莲英大喝一声,灵巧地挪动着巨大身形,往朱仲仁身后一跃,果然,不出所料,鼠流顿时转向,追随李莲英而去。
“中军听令,速速带陛下离开。”
“诺!”
硕果仅存的三个中军护卫,一个在前开路,两个在后架着朱仲仁,循着墙边往小间外冲。
“李莲英,你干什么?你们两个,快放开朕,否则朕砍了你们脑袋!”
朱仲仁大发雷霆,言语中充满了威胁,但是没人理他,不论是正在与鼠流抗争的李莲英,还是架着他的三个中军护卫。
“朕是荆帝,尔等大胆,忤逆犯上······”
“哼!”
探幽阁三层陡然出现一个黑衣黑裤黑斗笠的人影,冷哼一声后,朱仲仁身边的三个中军全部倒地,没有丝毫征兆。
“伪君子!朱不仁,今日这个杀猪宴,你享用的可还好?”
“你姓杨?”
“你管我姓什么?朱不仁,纳命来。”
黑影微动,一根五寸尖针,闪着银白色的寒光,破空刺向朱仲仁,朱仲仁闭目不动,不闪不避。
几乎是同时,琴音突然消失,洞箫声却愈发激扬。
小间中的李莲英正要放弃求生的欲望,忽然感觉身上重量骤减,鼠流骤退,鼠群骤散,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地的死老鼠,鼠眼中红光也渐渐褪去。
李莲英一见朱仲仁有危险,赶紧扯下被红眼老鼠啮咬,残破不堪的系在腰间的外套,替朱仲仁挡针。
叮
李莲英掷出的朱仲仁外套,被钉在朱仲仁身侧的木柱上,针尾直摆,嗡嗡的!
“李莲英,又是你!”
黑影的目光穿过斗笠,射向坐卧于地的李莲英,随后恶狠狠冲向朱仲仁,李莲英赶紧抢到老爷身前,与黑影颤斗,伴着悠扬凄婉的洞箫之声。
火龙起于探幽阁大堂,此时此刻,已经吞噬了整个探幽阁二层的一切,火龙继续咆哮,触角已经伸上三层,眼看着就要有吞天之势。
“老爷,往上走,我挡住他。”
“李伴伴,你保重,朕上去等你。”
李莲英拼命,十数位中军护卫舍命保护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朱仲仁一人。
朱仲仁贴着墙边,疾走至三层上行处,毅然拾级而上。
琴音消逝后,不久,洞箫声也没了。
探幽阁外,皓月依旧当空,晚风却不再习习,猛烈如刀。
月色迷蒙中,赵明怯生生地瑟缩在青梅身后,体似筛糠,冷啊,赵明外套早脱了,剩下一两件中衣和小衣,哪里能够御寒?亏得热浪适时袭来,方才有所缓解。
青梅手持洞箫,指着鸨母,洞箫另一端距离鸨母身体只有寸余距离。
“看你还动。赵公子,你可以出来了。”
鸨母被青梅制住,不能再杀他,赵明才敢直起腰来。
“你这淫贼,断我琴弦,辱我清白,我要宰了你,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赵明,我与你不共戴天!”
鸨母咬牙切齿,恨恨盯着赵明,如果目光能长出牙齿,那么,赵明已经被撕碎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还踹我一脚呢!我心口还疼着呢!”
赵明手捂隐隐作疼的心口,逆时针慢抚轻柔,并反唇相讥。
“赵公子,可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虽然帮了我,但同为女子,将心比心,我比较同情她!”
青梅收回洞箫,负手而立,开始打趣赵明。
“喂,青梅,我帮了你,你怎能替她说话?我发誓,那时绝对是意外!我不是这样的人!”
赵明双指指月。
“意外?那么,方才在房中,我被你扑到,随后你···你竟然···竟然那样······你还敢说,不是这样人?”
赵明被青梅问住,无言以对。
刚才发生了什么?赵明又干了什么?不是赵明口味重,饥不择食,对那样那样的探幽阁鸨母吃豆腐。
这一切,真的都是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