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无颜见山里父老
退伍回家真的有种何去何从的感觉，才三天，这感觉就越来越深似的。
离开林山市化肥有限公司，吃罢饭，还是下午三点，中心汽车站有的是班车到我的县城黄土，我竟然挪不动脚步。望着早已将箱包又提又背的吕品，真想说你回你的家吧，你这兵当得与我一模一样，也是来戊戌边疆保卫祖国的，也是来部队寻找出息的，也是裁军裁的，也是寻不到什么出息才不得不哪里来哪里去的，你回家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应该回你的家嘛。至于我，你出的这个馊主意馊成这样，还想怎么馊下去？
你是个未来的诗人，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什么都想入诗，想多多体验生活，多做出几十首，厚厚的一大本本儿了，真的要出版诗集。你太嫩了，年少轻狂，棱角分明，心比天高志比地厚，但现实已经在磨你的棱角你还不知道吗？
是的，吃饭时，你说得正儿八经，你不逼将抗日一样护送我到化肥有限公司来，我是不会独自来的，不会寻访当年什么足迹，因为颠沛流离的童年少年，我已经有了深深的记忆。
你，到底是诗人，毕竟发表过诗作，越来越天真烂漫了，为了留给我一个今生最美好的回忆，竟然作出这种不同于常人的举动。别人心太软，你总是心太硬。也是寄希望于我，希望我真的很快投入到做什么作家梦里去。童年少年的生活经历会影响一生的写作走向，这话只有你这种诗歌做了上百首的人敢说得出口，我也书上看到过，口里说出来我是不会的不敢的。你对文字敏感，对文学兴趣，说话有味儿，做人有风格，做朋友再好不过了，我心存感激。
人的思想是复杂的，因复杂而多变是常事，像我，简直一天一变，一天一个想法，不是成熟老练，而是现实在教授我不敢去眼高手低。曾经年少轻狂，医生、老师、解放军、警察叔叔、科学家、发明家、飞行员、宇航员等等，凡是人当得下的都想去当，恨不得自己一肩挑了。吃饭后，点着烟吸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为着你的作家梦想一定要不懈去努力，我想用家乡话呸你，放你娘的狗屁，作家不是努力不懈出来的，是玩出来的，当玩才写得好语言文字，努力属于霸蛮了，霸蛮的东西都会扑街的。像我，我写出来是好玩的，娱乐自己的，青春少年，太有活力，晚上孤灯难眠，总得找点事干干，一干并不是想干成什么叫小说的东西，如果是不懈出来的，就是霸蛮出来的，编辑一枪就毙了。
有太多的话想说，总觉得话题转不进来，多听算了。
“走啊，直接去你县城，看嫂子去。”
“什么嫂子嫂子，她比你嫩芽得多呢。”
“你比我大就是嫂。”
也好，去县城解决了住的问题。何去何从，原来不是“何”，如果直接回家里去，一个退伍兵带着另一个退伍兵，不知“何”到哪里去了。
退伍兵也任性，吕品什么都争着付费，又是打的，说直达好，一上车就报给的哥听：黄土县城，武装部军人招待所。
“还是找另一家吧。”真到了黄土县城，我拍拍的哥肩膀，又有何去何从的感觉。
“我就要试试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你这个退伍兵哥哥，我就是要拿退伍证去找她登记。”
“不要急她好不好？”
“三十六计，激将法是一计。”
“不是这个激，是那个急，着急的急。”
“我再次问你，你女友究竟是不是心甘情愿给……给……给……给你的？”
“还觉得这个黄色问题很重要吗？”
“当然啦，你想想看，”吕品要我想想，“人家是你县城里传说的‘周氏三姐妹’最少女儿，什么家庭，不是书香门庭，就是六好七好家庭，有钱有势自不必说，这样的好家庭，能轻易解除婚约？宋氏家庭解除了谁的？”吕品还来一句关键是是不是心甘情愿。
我知道吕品有很多想问的，远远不止问这问那两个。
“老实说吧，”吕品原来不老实，这个时候才老实，“我不是临时决定买到你家乡林山火车票的，‘我爸这个流浪汉’还没见报，还是手稿被大家传阅时，我就认定你本人真有很多故事，不然写不得那么真实，打动不了铁心肠编辑，全文一字不改刊发，足见你水平不是二流的，我不佩服不行，佩服得五体投地。投地就一定要投地，踏上你家乡的土地才叫投地，投地来了，当然想弄清很多问题，包括你爷爷的，你爸爸的，你自己本人的，还有就是你女友她的。”吕品改问为弄了，问是随便，弄是弄清，要弄清很多问题。
我早已当吕品是好朋友，当后第一年睡了女友的事我只如实跟他说了说，以后很少说什么发展啊进展啊的，他一提及，我就回避，当没有那回事儿。可他倒比我还放在心上，时过三年，突然问句是不是心甘情愿，觉得这四个字很关键很重要似的。
吕品没跟我多扯淡，径直去军人招待所开房去了，扬手示意我离他远远的。
等人等车等船，都是焦急的等待。
个把钟后，吕品向我走来，第一句是劈头多问：“你为什么瞒着我？你退伍的事是不是很久前就告诉了她？还提出了分手？人家是不是给你回了封信，你再也没理人家，为什么这么绝情？”
“她全告诉了你？”
“不是她本人，是值班的，是她闺蜜。闺蜜说她请长假广东打工去了，她不敢告诉她爸她妈男朋友复员退伍了，一告诉，准没好果子吃。”
我沉默不语时，吕品很生气我：“这么长时间，你真的一个电话也没打给人家，人家特意为你买的手机你不知道？
“她也走火入魔了，像你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
“走，先开个房去，开另外一家酒店或宾馆，我慢慢说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