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月明高挂,天还未亮。念初刚刚醒来,就瞧见林氏在灶台前侍弄着什么。揉揉懵醒的双眼,从暖暖的被窝里探出小脑袋,朝着林氏叫道“娘亲,这么早,您在做什么呢?”
林氏听见念初叫她,把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了擦,回过头来说:“初儿,你醒了。是不是娘亲吵着你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娘想着啊,这剩下的五六十斤的野猪肉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不如做成腊肉,还能放些时日。”
念初听闻林氏的言语,一时也是兴起,“娘亲所言甚是,这样倒是可以存放到过年了呢。”说罢,念初便起身穿好棉衣,想着帮着母亲收拾一下。
林氏瞧见念初起身下床,忙说:“初儿,你再睡会儿,娘亲一个人就够了,你就等着吃腊肉就行了。”
念初也不多言,笑嘻嘻的冲着母亲笑道:“娘亲,初儿想学学的嘛。”言罢,刺溜一下跑到林氏面前帮忙。
母女两人相互帮忙,不多时便将这几十斤的腊肉熏好。待到念初将腊肉挂在屋外的墙上晾晒之时,恰逢朝阳微微的探出身子,向大地传讯着温暖的讯号。
做完这一切,念初也没闲着,想起前日与巧纭坊约定的拿出新奇作品的事,就准备画出新样来。
念初翻箱倒柜的找着纸墨,要先设计花样不得找出工具不是。
就在念初打开床头衣柜翻找时,瞧见箱子底下有一个用布包裹的整整齐齐的方形小团,瞧着也像是一打纸的厚度。念初以为这是娘亲存放的宣纸,便顺手拿来,打开了包裹。
让念初意外的是这紧裹着的东西,并不是宣纸而是一把折扇,出于好奇,念初缓缓的打开了折扇,只瞧见这折扇并无特殊之处,只是画扇上的图案颇为精致。只见上面绘制着一棵桃树,桃花开满了树枝,桃树的下方有两个稚童坐在磐石之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般坠了岁的如意,两人瞧着如意相视一笑,换面颇为温馨。扇面的左侧有一行行书写成的小字:
落花满是郎情意,
磐坚皆因妾意浓。
自是两小无猜时,
此生契阔白头逢。
念初瞧着折扇上的小字,立刻会意,却原来这是一首定情诗。自然这画扇上的两位小童也自是母亲与她的青梅竹马了。那么由此推测这把折扇也即是母亲的定情物了。难怪母亲如此精心的将这把折扇包裹的如此细致,却原来竟是母亲的心中惦念,这大概这就是母亲心中的那抹白月光了。至于那扇中小童,念初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将林氏母女狠心撵出家门的父亲。
念初定眼瞧过之后,又将折扇放在这布中重新包裹好,轻轻的放在原来的位置。心中暗想:管他扇中人是谁,只要母女过得幸福就够了,至于过去,就让他成为过去就好了。
念初重新合上了柜子,仿佛刚刚瞧见的一幕并没有发生过一般。转头来到正屋,瞧见正屋的桌子后的一角,确是隐隐约约有一只毛笔的形状,念初喜不自禁伸手将其拿出,却也正是林氏平常绣花,画图案所用的笔和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念初拿到这些工具后,端身坐在了桌子前,将宣纸铺好,研好墨,就将开始创作。
念初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自是对女红颇为专研,平日里花鸟虫鱼的绣品也是应有尽有,各式各样的作品更是层出不穷,平常所见之物皆被纳入绣品图案,想要在这个精专绣工的时代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着实需要费些心神……
念初咬着毛笔,一手挠着脑袋,方才端坐的模样瞬间变得歪七扭八了,“这也太难了。本以为稍稍动脑就能做出好的创意,现在瞧来却也不是眼中瞧的那么简单。”念初喃喃自语。
念初此时着实有些为难了,倒有些后悔自己对巧纭坊许下的诺言了,一世间双眉紧蹙……
旁边正在打扫房屋的林氏瞧着念初这一筹莫展的模样,不禁笑道:“初儿啊,这是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
念初听闻也不抬头,接着冥想,复又说来:“娘亲,你说这做生意的最喜欢什么啊?”
林氏因忙着收拾屋子,也未将念初的话当回事,只是随口说道:“做生意嘛,自然是希望生意兴隆,高朋满座了。”
“高朋满座……客……迎客,对啊!”念初念念叨叨的寻思着林氏的这句话。
突然站将起来,兴奋的冲着母亲说道:“娘亲,我知道了,谢谢娘亲!”
林氏瞧着念初,噗地一声笑了,却道:“初儿,瞧你高兴的。想到什么了这是。”
念初笑言:“娘亲,你且看。”
说着念初复又坐了下来,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瞧见一张纸上已经画满了东西。
念初画完,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渍,好让墨水早些干了,等到墨水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念初将整张纸拿起来,想得了糖果的孩子般,高兴的朝着大人炫耀着“娘,你瞧。”
林氏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瞧着念初所画的画作:只见宣纸左侧画着一些层峦叠嶂的山,正中间有一轮太阳高悬空中。还有就是那重重叠叠悬崖之壁上长着一棵松树,只是在松树,这是这松树与常见的松树不同,左侧的枝叶确是比右侧稀少,枝干也比右侧短的,丝毫不符合对称的原则。松树的下方赫然有两只白鹤以不同的姿态绕着松树飞翔着……
林氏瞧见这怪异的画作同往日所见并不相同,就问念初:“初儿,你这幅画,瞧着怪不同的,说是是‘松鹤延年’吧,又与平常的不同,这是什么画?”
念初嘿嘿一笑,在这这个年代还没有“迎客松”这一说法,所以以此图案绣将出来,自然是比较新颖的图案。且这“迎客松”本就有迎客之意,自然也是符合巧纭坊高朋满座,生意兴隆的理念了。所以,念初为自己是一个现代人而幸运,最起码那些现代的丰富理念还是较这个时代不同的,念初也算还沾了前世生活的光。
念初向母亲耐心的讲述道,“娘亲,这是‘迎客松’,你瞧,这伸直的枝干多像是一只伸出的手臂,正在向别人打招呼呢。还有呢娘亲,你瞧这棵松树,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但是它还是傲然而立,丝毫不为低头,这不也是逆境中求得发展嘛。”
想了想,念初又向母亲说道:“娘亲,我打算拿着“迎客松”作为底案交将上去,作为绣品。娘亲,您说怎么样?”
林氏听得念初此言也觉得这幅图寓意颇丰,图案瞧着也是新奇,造型奇异,自然点头称好。
念初说干就干,复又将这图,用极轻的力度描在了白色的帕子上面。待到念初准备好这一切,林氏也将屋子收拾完毕,只将手洗了洗复又拿出自己的针线筐,坐在桌子之前开始完成念初设计的图形……
念初闲着无聊,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做些事情,为今日午餐准备些食材。于是搬着小板凳坐在母亲的旁边,拿起一筐花生,复将剥起花生来,打算中午做上一盘花生米……
此间岁月静好,暖意连连。母女两人身影一大一小,都静静地坐在桌子前方。大的身影手指捏针,右手缓缓的做着针线,一针一针的将剩余的线头自帕子上慢慢的拉将出来,那姿势坐态瞧着颇为娴静,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利益教养的。小的身影倒是随意,双腿垂在凳子下,双手捻过一颗花生,两手配合的极为默契,只听咔擦一声细响,一颗花生便被破开,再将花生粒倒在旁边的碗里,不一会确是剥了小半碗的花生了。
待到念初将花生剥得差不多了,想起早上在柜子底层瞧见的那把折扇,好奇心一时便起,打算问问母亲那扇子的来源,也好旁敲侧击的了解下此世沈念初的身世,免得以后母亲发现自己原有的女儿已经过世,徒惹伤悲。
念初低头剥着手里的花生,似是不在意的提到:“娘亲,我今日在柜子里瞧见一把包裹着的折扇,瞧着那折扇上的图案颇为奇特也甚是好看,不知娘亲这把扇子上的画是何人所画呢,念初好生羡慕呢。”说完抬眼偷瞧着母亲的深情。
只见母亲听到折扇时,正在认真绣着的手确是猛地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确是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年少时的涂鸦而已,想来已过去了那么多年了……”说到此,林氏望着屋外的远处,似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来:“想来是时间久了,就将此物忘在了箱子底下,今日你说来才想起它的存在。”
念初听得母亲的话,瞧着林氏那异于常时的神态,自然是不信那把折扇就是被遗忘在箱底的普通之物,更何况那扇子上的情诗也昭示着它的不凡。只是念初听着母亲的话语,似是不想再忆起那段往事,想来这把折扇带给母亲的并不是美好的回忆确是痛苦的曾经吧。
念初瞧着母亲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想着母亲既然不说,自有她的道理。若是提及会让母亲陷入痛苦的回忆,那么这做儿女的自然是不愿亲人难过的。
想到这里念初也不再追问,只是一句话带过:“也没什么,女儿就是瞧着这扇子挺好看的,也没那么特别。娘亲,你瞧这花生可够了,中午我们可以有花生米吃了呢。”念初将话题转到吃食上,想将母亲从痛苦的往事之中拉出来。
林氏听着念初想着午饭,一时也将注意力投在了念初的身上:“好好好,我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成,今天中午我们就吃花生米,也配些酿制的野猪肉,初儿正在长身体,得好好补补。”
“甚是好呢,初儿正在嘴馋呢,嘿嘿……”念初瞧着母亲已经将注意力从回忆中拉出,不禁配合着母亲的话,略带撒娇的说道。
母女俩都刻意回避着难过的话题。一天时间林氏都在绣着“迎客松”,由于林氏绣工卓越,速度也很快,待到午夜时分,林氏已将绣图绣得一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