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香,在外面还没有感觉,但一进去,那股香味便争前恐后的扑面而来。
宁瓷先是停下往里面走的脚步,征征的看着桌上随意的摆放的茶具,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他顿了会,缓缓阖上了眼,鼻翼微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细细闻了片刻之后,他这才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抬眸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身着大红色流云衫的男人。
只见那人一头墨色长发由降红色发带虚虚的半绾起来,胸前衣襟半开,露出来的肌肤莹白如上等的羊脂玉,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丝魅惑之意。
然而宁瓷却无心欣赏,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语气中染上了几分微不可见的颤抖。
“这房间中怎么会有幽兰金丝菊的香味?!”
此言一出,不仅是门口那人愣住了,连宁瓷自己也有些晃神。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冲动了?
“什么幽什么丝什么菊啊,这房间哪儿有香味?”
男人不解的望着他,一张美人面上画着大大的问号。
“你没有闻到吗?就是一股秋菊的香味。”
宁瓷不死心的追问。
“秋菊?”
男人又仔细闻了闻,随后坚定的摇摇头,“这里没有秋菊的香味啊,倒是有雀翎茶的醇香。”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旁给自己斟满一杯,放到唇边细细的品了一口,忍不住赞叹道,“果真是好茶啊。”
说着又顺手倒了一杯,站起身走到还站在门口的宁瓷面前,举起杯子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兄台,尝尝?”
宁瓷“嗯”了一声,抬手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不解的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我平生素未谋面,为何方才替我解围,还请我喝茶?”
说罢,还虚虚的晃了下手中的杯子。
“啊我差点忘了,刚刚是有点无礼了!”
男人一拍脑门,尴尬的朝宁瓷笑了笑,放下茶杯,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了几声,“咳咳,忘了自我介绍,我名唤闻柯,是古塘镇新来的闻员外家的小公子,你称我闻兄就好了。”
他笑嘻嘻的说着,左手极为熟络的搭在宁瓷肩膀上,“至于刚刚为何要替你解围,实在是因为我这人吧,特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美人有难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说罢,他还朝着宁瓷的耳边吹了口气,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的像个狡猾的狐狸。
而宁瓷被闻柯这一声“美人”叫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为男子,被同性称作“美人”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因此当闻柯刚靠近的那一瞬间,宁瓷便迅速拍来他的手,退到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站定。
“你我非亲非故,这么做恐有不妥,在下就不先奉陪了。”
说完,宁瓷抬脚就欲离开此地,然而走了几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扯住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望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宛若白玉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袖袍一角,而那手的主人正眼巴巴的瞧着他。
宁瓷冷冷的说了一句“放手”,伸出手作势要拉回袖袍。
拉了一下,没拉动。
再拉一下,还是没拉动。
接着拉一下,就是拉不动。
宁瓷有些恼了,气极反笑的朝着拉着他衣服死活不松手的闻柯说道:“看来这位小公子如此喜欢我这粗布烂裳嘛,既然如此我便割爱赠与你吧。”
滑落,他利索的解开衣带,将外袍脱了下来,随后头也不回的大步下了楼,径直离开酒楼。
而另一边的闻柯因为刚刚用力过猛,突兀的失去拉扯的力道,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了个趔趄,面门直直磕到了地板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闻柯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俊美不凡的脸上多了几道尘灰,衣服也跟着有些凌乱不堪,此时的他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若是换做他人,被如此对待定要有三分薄怒,但是闻柯的神情中却丝毫不见半分恼怒与难堪之意。
他那一双比大海还要耀眼的蓝色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暗光,灼灼的盯着宁瓷离开的方向。
*
宁瓷走出酒楼之后,打算直接回小院,但是身着中衣的他走着走着,发现街上的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起来,若有若无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飘荡,还有那些窃窃私语也一并传入他的耳中。
这么一来,宁瓷不得不加快步伐,同时在心里给闻柯这个浪荡子记上一笔。
待他走到小院门前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小院的大门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紧闭着,宁瓷从怀里摸出钥匙开了锁,随后推门而入。
这些天来他给这里好好收拾了一番,院子里也翻新过,种上花草,算是个像模像样的住处了。
像他这种流浪之人所处之地,断然是谈不上“家”这种安稳地方。
院中的沥塘菊仍在怒放着,丝毫不见颓败之意,宁瓷走到石桌旁坐下,单手撑着额头,视线停留在花丛中开的最大的那一朵。
只见狭长的淡黄色花瓣层层叠叠的簇拥着中间的花蕊,未晞的露水沾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
迎面而来一阵微风,带着清爽的香气涌入鼻间,使人身心舒畅起来。
宁瓷静静的坐在那儿,伸出食指在桌面轻扣起来,思绪飘到了酒楼中的那个房间里。
那股香味绝对是幽兰金丝菊的,他在听风岛上住了上万年,又怎会忘记呢?!
不过幽兰金丝菊因为生长条件苛刻,只有听风岛的环境才适宜错存活,可为什么这不起眼的小世界中竟然也会有呢……
宁瓷想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头绪,索性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那里存放了许多古籍,是他之前放进储物戒带来小世界,闲暇之余解闷用的,或许那上面会有记载。
*
日光渐沉,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
这一查便是一天,宁瓷现在不比当年,这一通折腾下来也有些累了。
有些疲惫的放下手中的书,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直起身,慢慢走出书房,迎面吹来的凉风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等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宁瓷正准备回去之时,耳边却突然炸起一声细细的尖叫——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