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惊鸿笑了,问:“所以阁主愿意见我吗?”
管事叹了口气,也紧跟着笑道:“既然胸有成竹还担心什么?随我来吧。”
赵惊鸿是真的胸有成竹。
因为她有底牌。
影药宗是真的,清骨丸也是真的。
只不过眼前就是影药宗换了个身份。如果百草阁还想要清骨丸,还想根治寒毒的话,那就不能舍弃她。影药宗如今生死未卜,那么对于百草阁,她就是唯一的绳索!
当然,赵惊鸿预想过很多情况,却唯独没预料到,百草阁阁主竟然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那人懒洋洋的坐在软椅上,就像没骨头一般,但浑身的气势却是不容小觑。
叶澜渊一袭红底白袍,极长的乌发随意的散在肩上,白袍上如同墨染了般。
赵惊鸿虽知道男人容貌出色,可远远不及眼前的震撼。
叶澜渊出色的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雌雄难辨。尤其是那双风眼,不笑的时候带着冷意,犹如细心勾勒出的一幅水墨画,抵过平湖烟雨。
赵惊鸿这个时候才发现,叶澜渊的眸子与常人的纯黑不同,是极浅的琥珀色,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入幽狱鬼涧,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阴森诡谲。
而他脸色虽然红润,但仍是近乎透明的白,更趁着那抹红像是傍晚的晚霞。
叶澜渊此时就用这双静到诡异的眼眸看着赵惊鸿,不言不语。
赵惊鸿进来后,管事就反手将门推上。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在这样的目光下。赵惊鸿如同到了寂寥森然,只有夜枭凄厉鸣叫,白骨森森的九幽地狱。
但就是这样一位美艳到倾国倾城,让所有女子都黯然失色的一个人,周围的气息却也是阴怖惊人。
赵惊鸿一时有些恍惚。
她开始怀疑,那日夜里气急败坏,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男人,到底和面前这个是同一个人吗?想到那夜,男人清冷阴怖的声线,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从此你我亡命天涯,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
赵惊鸿觉得莫名的讽刺和戏剧性。
“惊鸿见过阁主。”赵惊鸿率先打破沉静后略微低头,表达对百草阁阁主的敬重。赵惊鸿能感受到叶澜渊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带着一丝兴味。
当男人用一种兴味的眼神打量一个女人的时候,往往带着其他想法。可却不尽然,因为叶澜渊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只独自蹦跶的蝼蚁,不含一丝想法。
赵惊鸿觉得,寒凉而悚然。
赵惊鸿原本坚定的心,突地有些动摇——或许她在与虎谋皮,与狼共舞?那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男人的身上,死气沉沉。
这是除了惊艳外,叶澜渊给她的第二印象。
赵惊鸿毫不怀疑,只要叶澜渊愿意,只要他想,他会将赵惊鸿拉进地狱,黑暗而充满血腥的世界。不过那又如何?她重生而来,要走的本就不是什么光明之路。
同样都是地狱,赵惊鸿唯一要选择的只是要不要做而已。
毕竟,这样好的机会赵惊鸿求而不得。
叶澜渊没有出声,细碎的布料声传来,他像是累了,又像是烦了,换了个半斜靠的姿势——然后继续盯着赵惊鸿。?
赵惊鸿表面不催,不动神色地站着,叶澜渊不动,她也不动。
两个人像是再比谁的耐心更长一般。
叶澜渊心里在想什么赵惊鸿不知道,但赵惊鸿在心里已经将叶澜渊骂了千百个来回。
她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瞅。
前世她身份尊贵,没人敢抬头直视她。可眼前,赵惊鸿觉得她如同一只被人观赏把玩的宠物一般!
不爽却又敌不过他......
片刻之后,才听到一道幽幽如流水余音的声音响起:“你在想什么?”他的尾音略勾,这样的声音本应如柳絮般,在心头轻拂。但落在赵惊鸿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冷冰,仿佛从极深的地方传来,在脚底蛰伏,随时都会探出一双苍白的手,将她拖进无间黑暗中。
毛骨悚然。
简直不像人类。
赵惊鸿这次抬眼看去,并不掩饰眼底的探究。
这个男人变化太大了。赵惊鸿对人的气息极其敏感,她敢肯定,那日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绝对没有这么阴森。她脚步微动,空气里燃着极为昂贵的沉水香,让人一闻只觉得奢迷雍容,仿佛人间十丈软红,锦绣珠玉都此处。
但不对。
这沉水香虽是浓烈,但像是在特意掩藏着什么......里面有赵惊鸿极其熟悉的味道。但只要赵惊鸿顺着线往上锊,它如同一只调皮的小虫,隐在重重迷雾之后。
抓不到,摸不到。
徒留心间怪异。
“你有病。”赵惊鸿突然道。
不是猜疑,也不是辱骂,而是在陈述事实。
叶澜渊虽是冷眼看她,但赵惊鸿却是松了一口气。从进到房间后,肩上始终都像压着一块巨石,如今巨石消散,她浑身一轻。
摸清谈判对手的底牌,掀开神秘的面纱,他还有什么?
想到这层,赵惊鸿直起身,不卑不亢道:“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药师,要和我合作吗?”
叶澜渊似乎话很少,也很喜欢沉默。
至少在赵惊鸿进来的这段时间内,叶澜渊很少开口,只用那双看似漂亮,纯净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叶澜渊忽而轻笑出声,如琴弦拨鸣的声音极为好听却冰凉:“赵姑娘在开什么玩笑?赵姑娘废物之名,临城上下人人得知,如今和我说要成为出色的炼药师?”
“废物?”
赵惊鸿突而笑了,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但那双眼睛却如镀上一层冰霜。
“是否废物,你们只取决于眼前的所见所闻吗?”赵惊鸿懒散道,说出来的话也不见多认真。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天赋天注定,而这里,取决于你是否想逆天而生!”
她的声音淡而坚决:“这世上能决定我成为废物的人还没有出生。”
叶澜渊沉默半响:“那你不是废物吗?”
赵惊鸿盯了他良久,像是要扒开他这副艳丽的皮囊,去看看他的内芯般。良久,赵惊鸿突然一声轻笑,准备转身离开:“无论贵贱成败,既不能成为神,也不该遭受藐视。”
听到这话,叶澜渊眼神闪烁,语气飘渺:“你真得可以炼制清骨丸?”
赵惊鸿没有回答,转身将门关上。
管事还侯在门边,见赵惊鸿出来,不由笑问:“小姐可达成所愿?”
赵惊鸿轻飘飘瞥他一眼,故作无奈:“是我一枕黄粱啊。”
管事一怔,下意思地回头看了眼禁闭的房门。
他们下了三楼,途中赵惊鸿问:“那个,悬赏百万黄金的事情,还算不算?”
“当然算。”管事又道:“虽然小姐见到阁主了,但在下与小姐有缘,只要小姐的要求不过分,我还是可以在答应小姐一个要求的。”
管事心中也存了私心。
毕竟赵惊鸿看样子目前是唯一可以拿出清骨丸的人。他虽然不知赵惊鸿和少主谈论什么事,但见赵惊鸿出来时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做为合格出色的下属,还是有必要为百草阁笼络人心的。
失魂落魄的某人:“此话当真?”
管事失笑:“自然。”
只要赵惊鸿不在提着要见阁主,别的要求是可以实现的。
不过还好,赵惊鸿没在提什么让管事为难的要求,而是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我想要筑灵丹。”
管事一怔,估计没想到赵惊鸿这次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不过就是一颗小小的筑灵丹,管事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赵惊鸿下了三楼,一路来到一楼大厅。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大厅的众人还没有散去,冷凝脸色难看到极点,她满心等着赵惊鸿出丑,可万万没料到却是眼前这个结果!
因此见到赵惊鸿下来,脸色阴沉的发黑。
冷凝冷声道:“筑灵丹我要了,给我包起来!”两万两黄金,说拿就拿,不亏是冷家小姐,众人唏嘘不已。
看着赵惊鸿的目光,又成了怜悯。
能拿出丹药又如何?一颗普通的丹药,还能卖上两万两黄金不成?
可众人不知,这颗丹药确实卖不上两万两黄金,不仅卖不上,还赔本了。
“等等。”谁料管事出声阻止道:“冷二小姐,恐怕这颗筑灵丹不能给你,你若是想要,不如等三月之后。”
冷凝眯起了眼睛,她不是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相反,她清楚百草阁的特殊性,这里不允许她胡闹!
但冷凝还是难忍胸前翻滚的怒气,不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卖我?”
管事不卑不亢道:“据我所知,是赵小姐先来看筑灵丹的,咱们百草阁一项诚信为准,自然有个先来后到才是。”
先来后到?
冷凝简直要被管事气笑了。
她脸色阴沉道:“好啊,先来后到是吧?这筑灵丹我出三万两黄金,就是不知道赵小姐能不能出得起这个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