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危险，千夜洵这才终于有机会关心询问今天的‘收获’。
“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和你说了吗？”
无论她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千夜洵都已经认定，这绝非普通的秘密，否则的话，千夜璃不会对她‘穷追不舍’，甚至不惜将她带回皇城囚禁于大理寺。
当时他在牢房的外面看守，还要分心留意外面的动静，在牢房里面，她们又是低声在交谈，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她们交谈的具体内容。
只是看那情形，应该是已经交心透了底。
人身处在绝境之地，自然就会无意识地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来。
何况半夏，还曾是那对主仆的救命恩人。
从前不肯交待，大概是因为真相太过吓人，亦或还有保守秘密的需要。
可如今，她们这对主仆自己的性命，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再不交待，恐怕也就真的没有机会说出实情，只会让真相和实情，永远被掩埋起来。
半夏点了点头，“她叫我去找一个外号叫刘老三的拉车的车夫，找他去取东西，还说那东西十分重要，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她没有说清楚。”
千夜洵沉思了下，“她可能也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再也逃不过去，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也就只有你，她应该没有说谎的必要。我叫张良去打听一下这个刘老三。”
皇城这么大，要找一个赶车的车夫，这不是件易事。
但倘若有心，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半夏这回接受了他的安排，他在皇城还算根基不浅，要找人的话，可能还是他比较在行一点。
回到客栈，已是下半夜。
天刚亮，张良就神色慌张地拍门。
“主子不好了！”
张良一脸的异样，只是目光在接触到半夏的时候，这话说了一半，接下来的话才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良是千夜洵的手下，他对自己的这名手下再了解不过，若非不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张良必定不会如此惊慌失措，跟在他手下多年，沉稳和练达，那是必须要修炼好的。
“说吧，不必忌讳我的存在。”半夏已经看出了张良的欲言又止。
她猜到，这个消息肯定和自己多少都有关系。
张良张了张嘴，这才硬着头皮继续回道。
“今早刚刚得到的消息，消息非常可靠，大理寺里面关押的那两位，昨天下半夜的时候，在牢房里面咬舌自尽了！”
轰轰……
这个重磅的消息砸下来，半夏被砸得脑子里空空的，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去牢房里看她的时候，她的伤势虽重，可她压根就没有提到过她不想再活下去……”
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命，而且还是两条。
“两个都自尽了？”千夜洵倒像是并不过多的意外。
“消息是我们的人通过特定的渠道传出来的，十分可靠，只不过大理寺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外漏，因而外面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张良如实回报。
“看来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再难逃出去，而且也有了自我了断的心思。与其屈辱地活着，日日受到各种刑具的逼供与毒打，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最起码死也得有尊严一点，或许这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不用再受更多的苦与屈辱！”
被关在那种地方，就算身体一日日受到刑打，能够挺住，只怕心中的绝望，还有恐惧，也会无法克服。
半夏神色颓然，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难怪……难怪我要给她们扔创伤药，她们都说不要，我要亲自给她们上药，也被她们拒绝……原来她们已经有了求死之心。”
“未必，在没有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不认为她们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只要将心中的秘密有了依托，再没有任何挂念之后，她们才选了这样一条自我了断的路。”
如此说来，一切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我昨夜为什么没有发现她们的异常呢……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发现的话，或许我劝一劝她……还能够来得及阻止她们的。”半夏自责不已。
张良自觉地退了出去，千夜洵慢慢走过去，一把将伤心难过的半夏，直接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这不是你的错！宫里的那位，如果存心不想让她们活，她们就活不了！”
不过，都是可怜的牺牲品而已。
“她们的尸体，大理寺会怎么处置？”半夏强忍着心中的悲恸。
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大概会拖出去送到乱坟岗之类的地方吧，不过眼下，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进宫里去，宫里的那位，大概不死心，还会继续到大理寺里亲自勘察现场，以确认死讯无误。”
昔日的贞太后，已经被史官写‘死’了的这位太后，这一次真的死了。
半夏哽着声音，窝在千夜洵的怀里请求道。
“你能不能帮我……把她们的尸体找到……我想好好替她们安葬，生前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死后，我想让他们可以好好地走，我想为她们下葬，她们主仆情深，就葬在一处好了，但愿来生，她们还可以再继续做主仆，葬礼不要求多么的排场，还是按照普通老百姓的下葬仪式简单就好。”
“她们活着的时候，我不能为她们做什么，她们死了，就送她们最后一程吧。算是我能为她们尽的，最后一份心。”
她的请求，千夜洵没有办法拒绝。
“好，我答应你，什么都依你。”
他怀中的人儿，哪里是什么铁面无情的女杀手，她分明就心地善良，是这世上最具有善心的女子。
“谢谢。”半夏哭累了，慢慢没了力气，最后被千夜洵抱到了塌上。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句话，再说，就算你不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应该也会叫手下看着办的，无论如何，她也是宫里的贞太后，也是先皇的妃子，和我母妃是同一辈的老人……”
半夏庆幸，庆幸自己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因为一道荒唐的圣旨，嫁与了他。
只有他能懂她，知她，肯帮她，能帮她。
山雨欲来，他们抱在一起，给彼此想要的温暖和力量。
千夜璃是在下朝之后，才知道了确切的消息。
“就这样死了？”
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取到手。
那个女人，怎么能就这样死掉了呢。
“不，朕不相信。”
他像被刺激到了一样，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走，朕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亲自去牢里瞧瞧她是真死，还是假死。这个女人，她太狡猾了！以前她不是就装过一回么？朕的人四处寻找，怎么也找不到她，可她却跑到了白马寺那种深山的寺庙里面，还剃度出了家当起了老道姑，所以这一次，她一定又是玩什么鬼把戏！朕绝不会再次被她蒙骗的。”
宫人立即备好了马车，千夜璃直接奔往大理寺。
大理寺的寺卿大人，吓得面色铁青，自从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就没有一刻敢松口气。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牢里的这两个要犯，对当今的皇上来说，特别的重要。否则的话，当今的皇上，也不会亲自到大理寺来审讯。
犯人是在大理寺的监牢中自尽的，无论如何，大理寺都脱不了这个干系。
小到大理寺当晚守夜轮值的狱卒，大到他这个大理寺的寺卿大人，都无法向皇上交差。他这顶乌纱帽，搞不好还要被摘下来！
千夜璃到达大理寺的时候，大理寺大小陷入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里。
当今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只能更加的小心翼翼。
千夜璃亲自去了监牢，监牢里面还保持着所有的现状，没有动过的痕迹。
一切看起来毫无异常，监牢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或是挣扎的痕迹，牢房没有任何的毁坏，锁头也是完好无损的，直接可排除他杀的嫌疑。
千夜璃亲自蹲下身，伸出捏住了空尘的下鄂，再一使力，嘴巴便张了开来，露出被咬断了的半截舌头，鲜血淋淋的，有些吓人。
他嫌恶地松了手，是咬舌自尽无疑。
至于旁边的那个无关紧要的小尼姑，一身的外伤，都是在严刑逼供中留下来的，唯一致命的，也是咬掉的半截舌头，同样是属于咬舌自尽。
主仆二人都选择了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在向千夜璃表达着她们的不满，以及心中的愤怒。
死，不可怕。
与其屈辱地活着，丝毫没有尊严地活着，她们宁愿死，死对她们来说，更是一种难得的解脱。
因为死了，就可以不用再面对他的任何严刑逼供，死了，就可以彻底地离开这阴暗又潮湿的大理寺地牢……
“该死！”
千夜璃气得低咒一声，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并且高调地带回京城来，谁曾想，她们居然自己自尽死掉了。
那他先前所有的安排，都是徒劳而功。前期所有的花费，也统统都付之东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