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洵微眯起眼，再次打量那些砸出去的鸡蛋，这些鸡蛋的蛋液，因为蛋壳破裂之后糊在了两名囚犯的脸上，但这些蛋液，却是澄亮的，没有散开的蛋黄，也是好的，这是鲜鸡蛋无疑！
可这么多的鲜鸡蛋，那一定要去市集上面花银子购买，才能得到。
“是谁？”
他好奇那个财大气粗的主，究竟是谁。
“主子，这个……”随从这时倒是吞吞吐吐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说无妨！”千夜洵也猜到了一个可能，只不过，但愿他的猜测，是假的，不成立的。
随从这才小心翼翼硬着头皮回道，“是宋伊！是他花了大价钱购买了很多的鸡蛋，那些烂白菜叶子，也是他叫人去菜农那里低价收过来的，不过这些扔菜叶砸鸡蛋的百姓，倒不是他雇请的，他只是将东西运到这里来，然后说如果有谁需要的话，尽管拿便是，分文不收，一开始去的百姓，还比较少，但是看到全部都不收银子之后，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去他那里取烂菜叶和鸡蛋。”
牡丹大吃一惊，“他这是做什么？他得到的那些现银，他不知道拿去钱庄里面存着，居然这么浪费！”
在牡丹看来，她是无法理解的。
花银子低价收购烂白菜叶子，这个倒是可以的，毕竟烂的白菜叶子也不值什么钱。
可是那么多的鸡蛋，花费的银子，就不会少了。
“皇后娘娘，宋公子这么做，显然理由只有一个，他恨这两个叛贼，他这是在替娘娘变相地出气呢。想当初，要不是这些叛贼带着叛军想攻进皇城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亲自出宫应战，最后被逼得坠了崖，宋公子现在就是在惩罚他们，让他们在百姓面前出尽了洋相，丢尽了脸面呢。”
随从一番解释，牡丹这才明白了宋伊的心思。
“他真是傻！我又没有说过要他这么做，他手上的银子，虽然是得到的赏赐，可这些银子，也不是刮大风刮来的，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的么？恶人自有恶报，这不都是要行刑被处死了么，还花这份心思，也是不值当！”
她宁愿宋伊拿着这些赏赐得来的银子，为自己在山外置办一处新的宅院，或是娶个媳妇也好，总之，乱花实在是有些可惜呢。
“他人呢？”千夜洵心里窝火，但是事实已至此，他只能见招拆招。
明明已经安排了那人出宫去，但想不到他居然还在皇城里没有走。
“回皇上，他人在那边呢。”随从指了个方向。
牡丹已经迫不及待的抢先一步，直接奔走在了前面。
她要见到宋伊，马上见到他！
在一座牌坊的后方，还有三四个百姓，正聚集在这后面。
“鸡蛋还有吗？再给我来一筐鸡蛋，这砸得真过瘾！”
“我就不要鸡蛋了，我要烂白菜叶子吧。”
原来是有三四个百姓，已经用光了先前手里的东西，这会儿觉得过瘾，又跑过来索要呢。
“都有，都有，你们慢点，想拿什以，就尽管拿去吧，不要客气，记住，一定要用力地狠狠地砸那两个坏人，他们该死，就算是活活被砸死，也是死不足惜的。”
正在愤愤不平的人，正是宋伊本人。
此时宋伊正背对着他们，忙碌不停，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了身后这些人的眼中。
“宋伊……”牡丹再忍不住出了声。
宋伊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后背瞬间一僵，面色也极不自在。
那四名百姓见这里又来了人，这才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刚才还闹哄哄的，现在居然难得的安静下来。
牡丹抬步走了过去，还没有到宋伊的身边，她就已经看见地上堆积着的那些烂白菜叶子，还有几筐鸡蛋。
只见那几筐鸡蛋，果然是新鲜的鸡蛋，并不是什么臭蛋。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突然厉声冷问。
在市集上面，新鲜的鸡蛋卖得并不便宜。
在山中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机会吃过几次鸡蛋呢。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宋伊被抓了个正招，想要否认或是为自己辩驳，也觉得很苍白无力，索性还不如直接就认了。
“没错，正好被我撞见，我才能发现，我说宋伊，你以前看上去也不是这么笨的人，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笨了呢，那两个人，他们明明是叛贼，明明马上就要被处死了，你对两个要死的人，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做什么？”牡丹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心疼，心疼宋伊花出去的这些银子。
拿着这些银子，就算出去胡吃海喝，也可以吃喝好几天吧。
宋伊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他当时的心思，再简单不过。
他就是要替这个女人出气，虽然那两个叛贼，已经被抓，而且马上就要被处死，可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要让这两个人尝到前所未有的凌辱，以及难堪。
仪态尽失，颜面荡然无存，所以的一切，都要被狠狠地踩踏在地上。
所以，他就想到了烂白菜叶子与臭鸡蛋。
只是可惜的是，烂白菜叶子好找，臭鸡蛋却并不多。
到后来没有办法，他就只能去市集上买那些新鲜的鸡蛋。
总之，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让那两个叛贼，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你出气。”千夜洵在旁边插话道。
他们现在发生争执，闹出不愉快，他心中也不是滋味。
如果能够和他争执，和他大吵大闹，那该多好，他羡慕加嫉妒。
“出气也不必这么拿银子来砸啊，他以为他是谁，他是首富，还是可以花钱如流水的阔老爷？没有装阔的资本，你学人家有钱人一掷千金？”牡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宋伊的确是没有那个一掷千金的资本，就他手上这些得来的赏赐，也没有一千两现银。
“娘娘，宋公子这样做，也是为了给您报仇，想要休辱那两个叛贼！”随从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出声劝止。
这会儿要是在这里真吵起来，实在不妙。
“那两个叛贼，马上就要被处死，都是要死的人，凌辱他们可以，随便骂他们几句，不就行了？宋伊，你真是长了能耐，你气死我了！”
宋伊头大，自从他救下了这个女人之后，还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
看来这一次，他实在是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还有，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住的那殿里，都没有你换洗的衣衫，所有属于你的东西，都已经被你收拾带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走，都不想和我告个别，打声招呼，你讨厌我，就讨厌到了这个份上？”牡丹又冷声控诉道。
“不，我不是讨厌，我只是……”宋伊有苦难言。
“罢了，皇后，宋伊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替你出气，银子虽然是花出去不少，可是也大快人心，不是吗？朕刚才在旁边见了，都觉得很爽很过瘾呢。”千夜洵及时地打断，阻止了宋伊接下来的解释。
“可砸下去的，那都是银子！有了花费出去的这些银子，难道不知道改善自己的生活，不知道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适些吗？”她反正觉得不值。
“行了，这本来是很高兴的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结果被你这么一嚷嚷，反而成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两名叛贼，大概已经颜面丢尽，就算下了地狱，也估计难以忘记今日之辱。”
他从中劝说，不想他们再继续争执吵闹下去。
当然，也只有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宋伊才能更早更快地离开。
“等等，宋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没想到，牡丹执着于纠结这个问题。
宋伊的面色，更僵硬了两分。
“咳……”千夜洵以咳嗽提醒某人，回答问题，可要好回答，千万别答错了。
宋伊哪里会不明白呢，都是聪明人。
“不想面对彼此分开时的场景，所以草民是偷偷离开的，这样少些伤感，草民也能走得更坦然自在些。”
他只说是自己的问题，只字没提被示压胁迫之事。
“可是，也不该告个别的机会，都不给我，好歹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关系也不错，你就真舍得这样一走了之？”牡丹红了眼眶。
好几个月的相处，怎能一句不想太伤感，就这样轻轻地揭过去。
“草民就是怕看到娘娘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草民才偷偷走掉的，娘娘如今这样，叫草民怎能安心离开？”
牡丹别过去脸去，她也不想这样。
可是想到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怎能不伤感？
“就算是家养的一只猫，倘若走掉了，主人还会伤心难受几天呢，何况是人。”
“宋伊只是回家而已，他不适应皇城里的生活，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更不喜欢那种勾心斗角的是是非非，朕曾经试图挽留过他，但他拒绝，既然这样，他想回山里，就放他回山里吧，或许只有回了他自己的家，他才能自在地过他想过的日子。再者，这也未必就是永别，等以后有机会，宋伊可以再进皇城再来宫里小住，或者等朕有时间，朕以后也可以带你去山中转转。”
千夜洵慢慢地走近牡丹，在牡丹的身边轻声安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