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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无忧谷(四)

百里无忧低头,道:“好。”

千如转过身,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蒙上被子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不是她贪睡,只是她害怕分别。

百里无忧离开之后,璃儿便不常来竹屋了,即便是来了,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千如觉得,自己先前猜得没错,她果真是情窦初开。

可妹有情,郎无意,百里无忧偏生不接招,压根就没把璃儿当回事,千如曾试探过,他的意思是:胤千如,我百里无忧可不是随随便便会对一个姑娘好的,若不是将你当妹子,你也只能同璃儿一般待遇。

百里无忧还在谷中的时候,千如睡在竹屋二楼,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可他这一走,她便觉得赵神医的存在好生尴尬,她同寒晔散步、比剑、仰望夜空,赵神医显得落寞极了,他定然也有一种多余的感觉。

千如因霸占着寒晔所有时间而心生愧疚,可他却说,与她无关,只是他想要把她陪伴百里无忧的时间讨要回来罢了。

在谷中住得久了,千如想要一栋属于她与寒晔二人的竹屋,三婶告诉过她,他二人若是想要独居,便是要给彼此一个名分的。按着胤府的规矩,胤府小姐的婚事,若不是圣上赐婚,至少也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红嫁衣,八抬大轿。

千如与寒晔早有婚约,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他二人早已情投意合,自然也不需要媒妁之言,至于嫁衣和花轿,不过是图个场面,她不在乎。

眼下唯一的难处便是,她好歹也是个姑娘,怎好主动提起婚事?

时值初夏,夜里的风已不复前些日子般微凉,千如趴在围栏上,竹屋虽不高,但因地处山丘之上,在楼上可以眺望到整片林子。听赵神医说,出了这片林子,再往前便是西域境内,再往前一些,战火正在燎原,也不知爹爹可好?

而在她身后,便是生她育她的大宁,她这一走已经四月有余,娘亲和姐姐们是否还在挂念她?

千如不知罗刹国将如何解释她的失踪,是否会和百里无忧先前猜测的那般,凡事牵扯不到胤府,他们既然已入了罗刹国的地界,那罗刹国王是不是真的就不敢将丢了和亲公主一事宣扬出去?

而一直寻不到他们的秦渊,定然已经将她的死讯带回大宁,武帝既然是暗中派御林军来劫她一事,定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既然她已经不在人世,那他是否已经将她忘记?他是否已经娶了嫣儿为妃?嫣儿得到属于她的幸福了吗?

想着想着,千如这一夜,便是趴在围栏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寒晔在院子里活动腿脚时,发现她趴在围栏上熟睡,他飞身跃至她身旁,小心地将她抱起,不想还是惊醒了她。

“师兄,你怎会在这儿?”千如揉着睡眼,趴睡了一夜后,肩膀酸疼,手臂麻木,她生怕自己会摔下去,就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这让寒晔只好一直抱着她,他低头看她,“你在那儿睡了一宿?”

千如点了点头,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丝毫不想松手。

寒晔低声问她:“可是想家了?”

千如咬着唇,“嗯”了一声,虽然自己上剑宗时,曾离家数年,可那是她知道,她是可以回去的,但是现在,她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寒晔说待战事消停些,便带她回大宁去看望他们,光明正大地去不行,那悄悄地去还是可以的,可若是回到大宁,他还是风光的剑宗宗主,可她是何人?她还能是胤府的六小姐吗?

寒晔内伤初愈,虽然很想一直将她抱在怀里,无奈体力却还是有些不支,他不着痕迹地在她床榻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千如这才觉得有些窘迫,小脸立刻通红,自打来到赵神医这竹楼,她与他,还未曾这般亲近过,娘亲说,姑娘家未出阁前,定要矜持些,可爹爹也说了,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千如觉得自己该好好想一想,究竟该听谁的,只好卯足了劲儿,问他:“你打算何时娶我?”

寒晔嘴角一扬:“那你打算何时嫁我?”

这问出的问题,就像是抛出去的火球,千如生怕烫着自己,所以抛得果断了些,可寒晔非但不接,还顺势将火球烧得更旺,然后丢了回来,烫得千如焦头烂额。

“嗯,这个...那个...”千如不知如何作答,鼓起勇气问他何时娶她,已是没羞没臊了,这会儿,寒晔还这般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可真叫她不知将小脸往哪儿搁了。

“下个月初八可好?”寒晔不忍再逗她,实则他早已看过吉日,即便她今日不说,他也是要择日同她讲的。

千如没羞没臊地想过她与寒晔的大婚会是怎样的一派热闹景象,那时她还是胤府的六小姐,他也还是堂堂的剑宗宗主。

她想过,迎亲的队伍一路从胤府敲锣打鼓地前往剑宗,全帝都的百姓都在家门口送她出嫁,真正的十里红妆,百年姻缘。

至于剑宗,每一处山峰上,都应该被红绸包裹着,当寒晔同她并肩立于宗主祠前祭拜历代宗主时,全剑宗弟子齐声喊她宗主夫人,场面怎一个恢宏了得。

千如想想便是满脸幸福,可是下个月初八,还有不足一个月,她便要嫁给他了,十里红妆和宗主夫人,她都不要了,她觉得,那些都不及他唤她一声娘子。

眼下吉时已定下,当务之急,便是择一块地,盖一间屋,种一片地。

谷中不缺竹林,自然也不缺竹子,有竹子的地方,自然也不缺野兽,寒晔每日进竹林砍竹子的时候,千如都会让璃儿带着小灰一起作陪,有小灰的地方,寻常野兽不敢走近半步。

千如听三婶说过小灰的身世,那年她与夫君去溪边捕鱼,正好遇着几只野狗围着一窝幼狼,有几头幼狼已被咬死,三婶救下了最后一头,那便是小灰。

三婶心软,生怕它再遇上野狗,便将它带回家,养在自家院子里。数月后,三婶有喜,仍是舍不得将它丢弃,便一直养到璃儿出世,野兽终归是野兽,三婶生怕它伤着璃儿,才狠下心将它赶走。

小灰也颇通灵性,见着三婶挥泪赶它,便呜咽着回到了林里子,可三婶知道,它并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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