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琮抿着唇,没说话。
阿瑜心里,其实是瞧不起他父皇的吧?
其实,别说是阿瑜了,就是他,也是瞧不起父皇的。
一个男子,一代帝王,却无法做到对深爱女子的承诺。
这样的男子,或许是个称职的帝王,却绝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杨琮,我没有贬低你父皇的意思,我只是,无法认同。”赵明瑜张口,声音带了丝丝不确定。
那毕竟是他的生父。
他就是对她有情,也不会容她贬低自己生父吧!
“我知道,我知道的,”杨琮听得心疼,将她一把抱住了,在她耳边说道,“阿瑜,你不必解释,也无需担心,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也不会因为他生了我,就不容许他人评价是非。”
他的小丫头,竟这般不信他。
他能是那种,会对她生气的人么?
即便她说了贬低父皇的话,但她才是他此生的全部,他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和她置气。
“……”赵明瑜顿时愣住,抬眸看着他,“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哪怕她真的有贬低先帝的意思,他也不会介意?
可那毕竟是他的生父,他怎么可能做到丝毫不介意?
“除了评价父皇的功绩,其余的,我都不会介意。”
杨琮就像是能猜得到她心里所想似的,笑着开口,“纵观父皇的一生,虽说比不得什么千古一帝,但也并未逊色太多,父皇为北越百姓,付出了许多许多。”
“所以阿瑜,只要不是贬低父皇的功绩,其余的都随你,自然,倘若你执意要觉得父皇做得还不够好,我也不否认。”
这个世上,人无完人。
赵明瑜听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点了头,“先帝的功绩,世人有目共睹,不是我三言两句,就能否认的。”
说起来,先帝在感情方面,确实是做得不好,可在其他方面,却又确实没得说。
许多沿用至今的举措,都是先帝时期定下来的。
她虽是一个女子,但她也不是完全对时事不知。
杨琮唇角扬起,眸子里浮现喜色,与她低声说道,“阿瑜,此生有你,我无憾。”
“……”赵明瑜俏脸微红,瞪他一眼。
这样肉·麻兮兮的话,她说不出口!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便一道走向了正中间的那尊玉石棺椁。
二人还未靠近,数支利箭便朝二人射过来。
“退后!”杨琮迅速拉过她,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避过。
赵明瑜并未自作主张,一直牢牢地跟在他身后,便没什么可紧张的。
反倒是杨琮,心里明白这些机关有多恐怖,自然免不了紧张。
躲过利箭后,杨琮便与她轻声说道,“这只是第一波利箭,再过一小会儿,便会出现第二波,统共有九波利箭,且出现时间长短不一。”
“不过,我早已来过此处无数次了,阿瑜,你跟紧了我,不必担心。”
听着他说的,赵明瑜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打趣了他一句,“我并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似乎比我还紧张。”
“……”杨琮俊脸泛红,厚着脸皮笑道,“可不是?我太在乎你,自然要比你更担心。”
赵明瑜,“……”
这厮,她就是打趣他一句,最后却被他反过来打趣了!
……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九波利箭才结束。
赵明瑜并未见过先帝和懿安皇太后的面容,自然会好奇,但也没失了理智,牢牢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平安无事地到了棺椁前,抬头看着半空中的棺椁。
“这是悬·棺,”杨琮与她解释一句,又道,“我扔个东西过去,等它自己降下来,我们才能过去,否则就会被长埋此处。”
“悬·棺……”
赵明瑜略有些诧异,随即说道,“我曾见过悬·棺,那是我外祖父为我娘打造的。”
她口中的这个“娘”,自然不是李姨娘,而是她谢妤的娘。
“阿瑜,下个月范阳和山·东都会来许多大家,你外祖父,就在这其中。”杨琮想了想,轻声说了。
嗯?
赵明瑜双眸睁大,眼里带了惊讶,“你是说,外祖父下个月会来邺都?”
范阳和山·东,是文人最多的两个地方,也是出了名的望族所在地。
范阳来的,肯定是她外祖父无疑了。
“嗯,”杨琮点头,犹豫了下,才道,“不止你外祖父会来,连你外祖母也会来。”
外祖母……
那不就是那位长公主?
赵明瑜想了想,她虽要喊那人一声“外祖母”,可那人却不愿被她这样喊。
在那人眼里,她只是个庶女所生之女,压根儿上不了台面。
不过,这其实也不怪那人会这样想。
她娘是庶女,她是庶女,哪怕重活了,她也还是个庶女。
似乎,她就逃不开庶女的命运。
“我不怕她,”赵明瑜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如今的我,已是正一品郡主,还是未来的秦王妃,况且她并不知我是谁,与我也没有瓜葛。”
即便那人来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惧怕。
这一回,她不但不会惧怕,还会在那人面前停止了腰杆!
见到她这般,杨琮心里就放心了,牵起她的手,落下一吻,“阿瑜,我会与你共进退的。”
赵明瑜,“……”
不行不行,她要回府!
这厮,真是没完没了地占她便宜!
……
棺椁周边的最后一层机关被引出后,棺椁重重地落地,激起一地灰尘。
“咳咳……”赵明瑜被呛得难受。
杨琮赶紧替她拍着背,拉着她走到边上一点。
等到灰尘散去,二人才重新靠近棺椁。
赵明瑜勾唇,戏谑一笑,“杨琮,你不觉得,我们这会儿,很像是来盗·墓的?”
“……”杨琮摸了摸鼻尖,点了头,“有点。”
说笑一句后,杨琮便和她一道,打量起眼前的玉石棺椁来。
“我还是第一次将悬棺引出,一会儿还得重新设计好,”杨琮说着,一双眸子却牢牢地盯着棺椁里的妇人。
妇人即便是已上了年纪,又死去许久,可眉目却还栩栩如生,肌肤也十分好。
就这般看着,压根儿猜不出妇人是五十多岁死去的。
赵明瑜看着,余光瞥过妇人手里的一枚扳指,眸子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