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郡主自知晓他并非杀害自己父王的凶手,也一直觉得对他不起。此时见他过来找自己母亲,就不由得担心地问:“五叔要与母亲说什么?”
梁思让望着她,温和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道:“这是五皇叔给你的。”
万安郡主倒没有想到,怔怔地接过来,触手处觉得里面一粒一粒的,觉得应该是金瓜子。
他们从前还没有这样和气过,万安郡主心头一下便松懈下来,便笑望着静王妃道:“我在车中等候母亲。”
静王妃无奈,只得随梁思让走到一处僻静之处。
“昭王殿下,想说什么?”
梁思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皇长兄死时,只有你、我,还有我的手下在场!我答应过王妃,除了最近跟赋云说过,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的手下也都是靠得住的人,可是最近我才知道,陛下早就知道皇长兄之死的真相!我想请问静王妃,是不是你告诉陛下的?”
静王妃吃了一惊,面色苍白地摇着头道:“不是……我……我……”
“这消息不会自己长翅膀飞出去,除非是谁说出去的!”
“我不知道!”静王妃犹豫半晌,就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她竟要立刻走了!
梁思让轻轻挪一下步子,挡住她的去路道:“静王妃,是不是你说的?你不让我说,可是你自己为何要告诉陛下?”若他的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他就愈发不能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静王妃只是这样说着。
梁思让痛苦地冷笑一声道:“我为了向王妃守信,受了这些年的冤枉!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想知道,父皇临终前喊的那三声‘逆子’到底是不是我……仅此而已!”
泪水溢出眼眶,在静王妃苍白的脸颊上流淌……
她三十多岁,过早地呈现出老态,整张脸像是失去水份的白色花瓣,没有生命的光点。
她低声呜咽着,又是愧疚又是痛苦地摇摇头道:“不是你……不是你……的确是我说的……”
梁思让脑中“轰”地一声,仇恨之火亦在心中点燃。
他闭眼片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才道:“可是为何?为何……你要告诉陛下?”
“因为他骗了我!”静王妃再也忍不住,恨意汹涌地咬牙骂了出来。
可是话音落地她又无限惶恐地握着嘴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静王妃……”梁思让震惊之下,想要继续问她。
可是她再也不肯说什么了,一直挥着手,急忙冲回马车,离开了。
梁思让无奈,只好怔怔地望着她远去…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静王妃说的那些话,疑虑重重地走向赋云。
远远地他就见赋云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盒了。
他心中不解,加快了步子,待走近时,终于看清她手里端着一个点心盒子。转头一看,只见陈元领着两个小太监才刚走远……
“这是怎么回事?”梁思让忍着怒气问。
赋云怕他生气,将头一垂,也不敢说话。
“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梁思让夺过那一盒点心,大声问。
一旁的曼曼见赋云一直不言,怕梁思让会愈发生气,连忙回道:“回殿下,王妃一直在这里等着殿下,是陈公公送了这盒点心过来,说是吃饭时,陛下见王妃都没吃几口,怕她饿着。王妃原说不必了,奈何陈公公说,陛下说了叫王妃一定要收下……”
话到最后,曼曼又暗自后悔,只怕梁思让听了之后会更加生气!
果然,梁思让端这点心,连声冷笑道:“我的王妃需要他如此关心吗……”话音未落,他抬步便向御书房走去。
“殿下!”赋云慌忙拦住他道,“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梁思让推开她道:“你别管!”又嘱咐曼曼,“照顾好王妃!”
说完,他就凭着胸口那股怒气,一路奔向御书房。
远处的高台上,崔雪如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她望着赋云焦急无措的模样,只觉得她纵然娇艳动人,可也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啊!
“……到底为何,陛下会对她如何着迷?”崔雪如自言自语道。
“想知道吗?”不远处,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崔雪如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光王。
他独自一人,也没有下人跟着。
崔雪如紧紧地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行礼道:“光王殿下。光王,还没有回去……”
“正要回去,看到崔婕妤顾不上有孕站在风口,便过来看看。”光王缓缓走到她身边,“顺便替婕妤解一解疑惑……”
崔雪如听他话中有话,便放开宫女的手,示意她站在远处。
待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崔雪如才又道:“光王殿下想要替臣妾……解什么惑?”
“就是方才婕妤问的……为何,陛下会对昭王妃如何着迷……婕妤想知道吗?”
“想!”这个问题,崔雪如本来应该问恒王,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与他恒王有任何牵扯,便一直没有问。
现在,又来一个答疑解惑的,宛若第二个恒王。
“可是……有代价的吧?”崔雪如问,“若是要让殿下回答臣妾这个问题,臣妾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光王摇了摇头道:“什么也不用……因为小王即便告诉婕妤,对婕妤也毫无帮助。”
“是么?先说来听听。”
“小王也只能告诉婕妤你,曾经昭王病重,是陛下带着他到空明山求医。陛下为了昭王跪了将近两天,最后是昭王妃出面,这才救了昭王。他们当年,同时向贤妃求亲,其实也是因为将贤妃误认成昭王妃……”
“原来如此……”崔雪如听完怔了许久,却也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光王理解她叹气的原因,笑道:“是啊!没有办法仿效了!总不能让昭王再病一次,即便昭王又病了,皇上也不可能再为他跪这一次了。”
许多人的姻缘就是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崔雪如没能在皇上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便注定了她这一生不可能像昭王妃那样,得到皇上全心的喜欢……
她点着头,无措地走开。
同一时刻,梁思让也终于来到御书房。
先他一步回去复命的陈元眼尖,看到他手中的那盒点心,面上便是一惊。
皇上脸上亦浮出一片怒色,将手中的朱笔随意往砚台上一扬道:“那不是朕赐给昭王妃的吗?”
“是!臣弟来还给皇兄!”他“咚”地一声,将盒子在皇上的书案上放下。
皇上面沉如铁,垂眸望着点心盒,冷冷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臣弟当然知道,臣弟只怕皇兄不知道自己在做!”梁思让的声音里的怒气,挡也挡不住。
皇上亦怒极了,“啪”地一声拍着书案站了起来,怒视着他道:“好,那你告诉朕,朕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梁思让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点心盒子往皇上面前又推了推道:“请皇兄收回对昭王妃的关心。他是臣弟的王妃,这是皇兄赐下的婚事!她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只有臣弟能关心,与皇兄无关!”
皇上连声冷笑道:“朕若说,就是与朕有关呢?”
梁思让咬着牙,极度的失望从眼里漫了出来,他悲愤地道:“那么臣弟想问皇兄,是不是想逼着臣弟与皇兄反目成仇?”
皇上龙眉一挑,似是不相信地道:“就为了一个女人吗?”
梁思让压低了嗓音道:“是!为了赋云,也为了其它一些事!”
“什么事?”皇上倒是一副好奇神情。
梁思让侧目望了陈元一眼,陈元立刻低下头去。但只是一瞬,梁思让便又想,让世人知道又如何!
因而,梁思让朗声问:“皇兄是不是知道,父皇临终前那三声‘逆子’根本不是在说臣弟!”
这回反倒是皇上吃了一惊,连忙道:“陈元!让他们全都滚下去!你也滚!快——”
陈元早已是巴不得一声,连忙领着众人都退出御书房,还将大门关了起来。
“是不是谁告诉你什么了?”皇上冷静下来,沉声问。
梁思让却道:“请皇兄先先告诉臣弟真相……”
“你真想知道?”皇上苍白的脸上一抹无奈的冷笑。
“是。”
皇上点点头,抱起双臂徘徊到香鼎前,望着从里面徐徐冒出的白烟道:“好……朕告诉你……真相就是,陈念信从来没有刺杀过朕!”
果然!
梁思让乌黑的瞳仁上亮起一道剑光,不解地问:“那……那为什么……为什么静王妃会指证?”
皇上冷冷一笑道:“因为朕事先查明,皇长兄与陈念信有情。朕便问静王妃,想不想除去陈念信,她当然说想。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可一旦下定了决定要抢回的自己的丈夫,还真是心都狠得下,什么事也做得出,同样的,她也是什么傻都会犯!是她在朕的指示下,去陈念信的房间里烧了那套衣服,亦是她在朕的指示下,在你赶到时,指证陈念信……”
“难怪了,难怪当陈念信在静王妃说出证言之后,会那么激动,一心要逃命。他知道静王妃恨他,想要除去他,就以为我也是静王妃找来的帮手,就是要除掉他。所有证据只是走个过程!他以为跟我回去,必死无疑!”
“只是那个傻女人没想到,他的丈夫竟会为陈念信殉情而死……”皇上说到这里,不由笑出了声。
“难怪……难怪静王妃会说你骗了她……”
皇上心头一凛,立刻问:“这一切都是静王妃告诉你的?”
梁思让看他一眼,怕他会对静王妃不利,便道:“不是。她只是说,你骗了他!”
皇上冷冷一笑道:“那可不算是骗他,也是直到她跑来向朕质问,朕才知道,原来皇长兄自尽了!”
“可皇兄你骗了臣弟我!我当真以为是陈念信刺杀皇兄,我当真以为我杀了一个凶手!”
“这有什么奇怪的!朕若告诉你真相,你会帮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