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猛然吞下一口冰剑,一种奇异的痛感令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她本能地伸手推开,但双手刚一张起就想到对方是皇上,只能停在空中,像是溺水之人绝望地挣扎……
“陛下……”她含糊地提醒,“不可啊!”
可是皇上暴怒了一般,忽然加重了力道。重重的亲吻,压迫得雪如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像是第一次侍寝般无措,而且还又惊恐地发觉,皇上的手伸到了她裙下……
雪如背上登时就是一层虚汗,忍不住要尖叫,可马车在震颤之时车帘被掀起又落下,外面街道上的声音极清晰地传来……
“陛下……”她小心而害怕地祈求。
雪如忽然有些可怜皇上——亲手把心上人推给别人,多蠢啊!他英明一世,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办这么一件蠢事?
随后他竟又重新爱上,可是偏偏身居皇位,不得不克制……
真可怜啊!也多么可笑啊!
当他衔着她的耳垂,呢喃着“小神医”时,她猜想他是在唤昭王妃。她心里怜悯中带着恶毒的玩笑,也便低声回应:“是,臣妾在这里……”
她回首,看他失了魂一般,眼睛里难得流露出震动、清淡而柔软的光芒……
雪如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在他眼里,一定已经化作那个娇艳可人的昭王妃了。
她愈发娇媚地微笑,用最缠绵的眼神望着他,引着他的唇柔柔地覆来……
亲吻绵密,叫人只觉得有千万重纱,漫天匝地落下。雪如在痛苦与屈辱后,终于等来他的轻怜密爱……
仿佛是为了听那声“臣妾在”,皇上自此以后几乎夜夜召幸雪如。
凌夫人得以入宫看望紫璎时,便有雪如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
凌夫人颇为担忧地道:“从前我还以为那位高婕妤才是你的大敌,没想到又冒出一个凌婕妤。陛下还带她出宫,到她哥哥婚礼上去。为了她,陛下真是一点架子也不要了!”
紫璎因推赋云入水的事受责后,虽然后来皇上又时不时过来看她,对她极尽关怀。可是紫璎只觉得自己从前于情爱里像一个懵懂的孩童,自在临照殿看到过皇上等待赋云时的模样,才如醍醐灌顶,心智顿开。她被亘古就有,她从前认为不会与自己有关的宫怨折磨,眼睛里早已没有了鲜活的灵气。
她像个“大人”般冷笑,看破了世事似的。她苦涩地嘲讽道:“陛下哪是为她啊!”
“陛下不为她,却是为谁?她哥哥的婚事,定是她求着陛下带她出去,陛下竟就同意了。哎唷唷,赐婚已是了不得了,还让陛下微服赴宴!这真是了不得了,她如今也已有身孕,你可要小心。”
紫璎心头一阵焦躁,只厌烦地道:“没什么可小心的!真要小心,我也只需要小心穆赋云!”
凌夫人奇怪地道:“昭仪小心她做什么?她与你到底是从小就认识的……”
“从小就认识又怎样!该害你,照样害你……母亲,你看着吧,若有一天我死了,肯定就是穆赋云害的!”
凌夫人大惊,紧张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的这一问,令紫璎觉得心里的某处柔软被碰撞,什么东西跌落,一下碎成一地齑粉。委屈的洪流冲破堤坝,肆意涌出……
她再难控制,突然就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啊……”凌夫人端时慌了神,“有什么委屈你就说,这样哭对孩子可不好!”
凌紫璎也觉得胸口一阵闷,极为难受,抚一抚高高隆起的腹部,暂时止住了哭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夫人便又小声问。
凌紫璎张一张嘴,胸口的闷气堵得她的心像是溜到了嗓子眼,只觉得怎么样都难受,便又一歪头躺在那里,嘤嘤地哭着……
赋云显然没料到,宫里正有人视她为仇敌,还因她涕泪交加。
她还以为,崔雪如此番有孕,必然就会成为合宫大敌。
可无论如何,有孕都是喜事,况且又是腊月初了,年关已近,她想找点喜庆东西送给雪如。
可是翻来翻去,一个不小心又翻出从前与和月来往的信件。
一下子,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夺去,她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每天都盼着接姐姐的人回来,猜测着姐姐的模样,幻想真正与姐姐相见的情形……
她想了很多,猜了很多,却怎么也没想到姐姐会遭遇山贼!
她看着那些信,想着那些事,眼里不由得又蓄满了泪水。
正在这个时候,梁思让一边解着披风系带一边快步走进来说:“赋云,你猜怎么着,有人要请你我去吃饭……我们快点去吧!”
赋云心里正难过,见他这样高兴,不由得来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梁思让把披风和马鞭子递到曼曼手里,口干得端起桌子上的茶正要喝,曼曼却轻推他一把,朝赋云身上使了个眼色。
梁思让转头一看,借着赋云面前的铜镜映出来的影子,看清她正拿着信呆立。
所有的高兴劲儿登时偃旗息鼓,梁思让赶忙放下杯子,走到她身后,将双手小心地扶到她肩膀上道:“你怎么了?”
赋云恨他明知故问,便“哼”了一声,挣开他的双手。
梁思让也不去追着劝他,反而厌烦地叹了一声,将双手往身后一背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听说崔婕妤有了身孕,就气自己这么久没怀上,所以才不高兴么?”
赋云脸上刷地一红,顿足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慌得转头一看,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怄自己呢!赋云又气又羞地抹一把眼泪,愤愤地道:“我才不会为这个不高兴呢,是殿下自己不高兴吧!”
梁思让并不生气,只是又走到她身后,不由分说地从背后抱住她道:“我这个人没脾气,你不高兴我才会不高兴,你若高兴了我也才会高兴。快说,你这是怎么了?”
赋云见曼曼、细音、佳乐等侍女都在,不好意思地要挣开他。可是梁思让的力气一向大,她挣不开便嗔斥道:“你就会哄我。你真不知道我在为姐姐的事情而难过吗?”
梁思让听了,却不言语。
过了好半晌,赋云扭头望他一眼,却见他面色沉沉的,觉得他是真生气了,便问:“怎么了?”
梁思让放开她,徐徐走到梳妆台前,拿着上面放着的其它几封信件道:“我觉得我真没用,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你姐姐。”
赋云连忙道:“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梁思让回首望着她,目光温柔又自责,“可我还是不高兴。我曾经以为我日后若娶了你,一定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给你。谁知道,我竟那样蠢!好容易重逢,我当你贼;你第一次跳舞给我看,我却取笑你;好容易跟你成了亲,新婚之夜我竟然……竟然就只是跟你躺着说话……”
赋云本是满目泪水,听她说到这里,禁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说话也没避着人,曼曼听得清清楚楚,不禁与细音等人对望一眼,想到当初她们一直猜测他们晚上到底是如何就寝的事,也都脸红得要笑。
梁思让也觉得这一切阴差阳错得好笑,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现在,我连一个你想见的人也找不到,我真是没用!”
赋云连忙走上前去,点起脚尖将双臂攀在他颈中,凝视着他的脸,认真地道:“这不能怪你!而且,我知道,你一定能帮我找到姐姐的!”
“嗯!”梁思让环住她的腰,“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我知道。”赋云眼神清亮。
梁思让爱怜地将头垂下,轻轻嗅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又含笑道:“还有你身孕的事,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赋云一阵脸红,把点起的脚“通”地一声放下,就要伸手去捶他。
梁思让笑着抓住她的手道:“别急,这个要等到晚上。这会儿就请王妃赏个脸,陪我出去吃饭?”
赋云羞得道:“什么了不起的饭,要我赏脸?”
“去了就知道了!”梁思让极是高兴的样子,拉着她一起出去了。
待到了地方,赋云才知是来京中极有名的一家酒楼里吃。
他们到了之后也并不见谁等着,还是梁思让自己要了个雅间,先让上了茶水。赋云再度问他到底是谁,他仍是不答,说是等会就知道了。
赋云看他笑意满面,心中微微猜到,只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一盏茶的功夫,人还是没有到,倒是先听到酒楼下面一阵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