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眼眸一垂,淡淡地冷笑着道:“什么主意?”
恒王厌恶又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道:“你真是本王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可惜,你始终不能为本王所用!”
穆和月却道:“多谢殿下夸奖……”
恒王越想越觉得有趣,缓缓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踱着步道:“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想逃走!从穆府逃走,要比从大兴宫逃走要简单得多,所次你说服昭王妃求陛下送你回府。回到府内,因有陛下旨意,穆府的守卫虽比皇宫少很多,但也算得上是守卫重重,你还是需要一个高手带你离开。于是你故意跟团玉说些什么,让她来跟本王吵,使得本王心头恨你无比,不惜夜半将你带出来问话!如此,你总算离开穆府了……”
和月轻轻一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只是……” 恒王嘴角含了一抹冷凛的笑意,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本王很好奇,你打算用什么法子说服本王,让本王放了你呢?”
和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脚上绑着的绳子,笑一笑道:“那就先请殿下解开我身上绑着的绳子……”
恒王稍稍犹豫一下,和月便又道:“怎么,殿下还怕我?”
恒王冷笑道:“本王手下的高手都在外面,你觉得靠你自己,能闯出去?”
和月笑道:“殿下既然都夸我聪明了,我又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念头呢!我只是想活动一下筋骨罢了。”
恒王想了想,见她一个小女子,谅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割断她身上绑着绳子道:“说吧!”
穆和月活动着手脚道:“我一直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从未在陛下面前对殿下不利。但我却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写了下来,封存在一个地方。我在宫里这几年,也曾有一个生死之交。我已与她说好,我若一死,她将立刻将我写在东西取出来,交给陛下!”
恒王初时不信,但见穆和月一脸坚定,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手腕站了起来,看起来竟是满身锋芒,招惹不得!
“你的生死之交在宫里吧?那本王若杀了你,瞒住消息,她又如何得知?”
穆和月显然早就想过这一点,淡定自若地道:“我们约定在清明节前,她将收到一封我报平安的信,信中有我与她才看得懂的暗语。若是过了清明节,她还是没有收到,或者信中的暗语不对,那她都会立刻将我的供词呈给陛下!”
“你敢!”
“是……我不敢!”穆和月苦涩而冰冷地笑着,“你攥着我的把柄,我亦攥着你的……你想要的是天下与美人,可我想要的就只是我这一条贱命……送我走吧,让我走得越远就越不可能再跟团玉说些什么。如果再让我回去,赋云百般规劝,我就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坏了殿下的好事!”
恒王眉头皱着,眼中恨恨泛光。
“殿下心里比谁都明白,我若待在,对殿下最为不利。否则当初我假死离宫,殿下就会派中查找我的下落了……”
恒王沉默着转过身来,考虑了许久,终于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好好活到清明节……”
穆和月心底当即一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多谢殿下!我要趁着穆家人还没发现赶紧到城门那里,待城门一开便要立刻出城去了……”说着,她便转身推门出去。
门口守着的黑衣人立刻挡上去。
穆和月扭头望着恒王,恒王将匕首收回鞘中,轻轻敲打着手心,走过去道:“让她走。”
黑衣人散开,穆和月道一声谢,便立刻出去了。
恒王缓缓走到廊上,只见这间花楼的廊上满是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搂着姑娘走来走去,看到穆和月穿着寝衣走着,少不了要搭上几句话。
和月不为所动,走了几步便钻进一间房里,过不上片刻便又出来了,手上却多了一套男装。
恒王吃了一惊,眼睁睁看着她一边走一边穿衣服,当走到楼下时,那个清秀柔弱女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俊俏小郎君。
这“小郎君”还从贴身的衣带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沓银票,在楼中大厅找到鸨母,说是自己累了,她派辆马车送!
那鸨母得了钱,自然赶紧带着穆和月过去坐车。
穆和月点一下头,待要继续前行,又禁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只见恒王望着她一笑,转身回到房内。
穆和月心中亦是一阵感慨,心道,但愿这一次,我是真的能离开,日后再不必见到他……
虽然怀疑,可她还是想要一试,便令车夫送她来到城门口。
待到城门一开,她便立刻出去。
彼时,穆家尚未发现她已不在府中,城门并没有盘查的,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出了城。
一到城门外,她立刻去驿站买了一匹马,策马离去。
她自小就吃过许多的苦,又几经生死,所以真是什么也不怕,只要马受得了,便一直往前跑。如此不畏辛苦地跑了两天,待到夜里便找了一家人少的客栈投宿。
在外面歇息反而不如在穆府安稳,因为一直提防着有人追上来,躺下去许久,直到后半夜才算迷迷糊糊地睡着。
睡得也不敢十分沉,因而一听到窗子上有动静便立刻清净,抬头一看已见窗子开了。
她为人谨慎,这两天更是事事留心,处处小心,所以记得很清楚,她睡前的的确确将门窗都关好了……
她心中一凛,立刻起床过去关窗。可还未走到窗边,就已听到身后有人道:“贤妃娘娘……”
穆和月惊得转过身来,看到一个持剑青年,黑衣、冷峻,面容是眼熟的。
她记了起来,他是徐俪宁的夫君崔铎,她曾见过他的……
“是你……”面对他,穆和月知道自己无性命之忧,“你怎么找到我的?不过……不重要,看在我和俪宁是表姐妹的面子上,你就当没有看到我,好不好?”
崔铎一边点燃房中的蜡烛的一边,走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道:“微臣做不主,娘娘还是自己跟陛下说吧……”
房门敞开,两个黑衣人簇拥着身披宝蓝色的披风的皇上就站在那里。
“陛……陛下!”穆和月看到他苍白又憔悴的脸,亦仿佛看到自己当时的脸色——绝望,极度绝望!
崔铎将皇上迎入房内,又请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这才使眼色令门口的黑衣人将房门关了,而他则侍立在皇上身旁。
“陛下……”穆和月惊恐之下,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皇上声调平稳轻柔地道:“赋云跑来跟朕说你不见了,说一定是恒王将你掳走的,可朕觉得不是……说起来,你也真是不容易,两次出逃,两次都被找到。”
穆和月凄然一笑,随后又肯求道:“陛下明鉴,臣妾绝无恶意!”
皇上冷笑道:“不必自称‘臣妾’了,朕的贤妃已死,你亦从未对朕用过情……”
穆和月面上一怔,不禁抬起头望着皇上失落而憔悴的面孔,张了一下嘴,但却只是羞愧地低下头,道:“贱妾遵命。”
皇上又叹道:“说到你无恶意……这一点,朕信。从前,朕是真心宠爱你,你那时若真有心害朕,端来一碗毒药朕也会照饮不误。可是你没有,你只是想逃……可是朕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选择宁肯九死一生地出逃,也不肯与恒王为敌呢?你心里应该明白,一旦你与恒王为敌,无论穆家还是朕,都会视你为自己人的,你不会孤立无援的!”
穆和月万般无奈地道:“贱妾不懂家国大事,只是想活着而已。所以,贱妾既不敢得罪恒王,亦不敢得罪陛下!因而,就只有离开……”
“不是这样!”皇上冷声道,“恒王不敢杀你,是因为你手上有恒王的把柄。反过来,你不敢对恒王不利,也肯定是因为恒王手上有你的把柄!”
穆和月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被抽干,她嘴唇在发抖,哆嗦出一句:“不是的……不是的……”
皇上并无多言,只是给身旁的崔铎使了个眼色。
崔铎便从怀里取出两张纸来,交到皇上手上。
皇上双手拿着这两张纸,当着穆和月的面抖开,道:“来……看看这两张东西,有何不妥……”
穆和月举目一望,只见是两封信,她心中乱跳,细细看了又看,才小心地道:“并无不妥……都是臣妾当年给赋云妹妹的回信……如何会到了陛下手中?”
“的确都是你当年给赋云的回信,这是头一封和最后一封。”皇上提了提右手上的那封道,“这两封信的字迹一样,跟你现在的字迹也一样,的确都是你写的。但是这第一封信的开头‘吾妹’两个字却和别的字都有些不一样……”
穆和月惊恐地一抬头,看到那两个与众不同的字……只有细微的差别而已,但……的确是不一样的!
皇上淡淡一笑,将信放到一旁的桌面上,不急不徐地道:“这两个字写得更为熟练、飘逸,若论书法,在你之上。你在信中还提到了一个叫‘小春’的人,你说你在教她练字,她非常喜欢写字。你知道一个喜欢写字的人平时会怎样吗?她总会抓住一切定字的机会,譬如她看到你写家书,极有可能会这样央求:小姐,你来口述,我来帮你写,也能让我练练字……”
穆和月满额的冷汗,不可思议又万分惊恐地望着皇上……
“其实,只有这‘吾妹’二字才是出自穆和月之手,其它的全是侍女代写!小春,你说朕,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