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入城池,路边就已经有不少死尸横尸道路的两旁,这些人大都是逃难的汉人,且多数是穷苦大众,看衣着便能知晓。
在距离县城不到半里的地方,卫安和刘福两人便感觉不对劲了,整个县城黑森森的,无一丝灯火,给了两人一种诡异的气息。
似乎前方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但是想到遇害的双亲,卫安又打起了精神,催促刘福快快赶路。
此时已过春季,天气渐渐炎热,道路两旁的尸体渐有腐烂的迹象,一种怪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两人打着火把进了县城,一入县城,卫安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到处都是尸体,街道上血流成河,粘在鞋子是黏糊糊的,一股血腥味几乎直入肺部,呛的卫安顿时呕吐不已。
“少爷,你没事吧?”
吐了一番后,卫安摆了摆手,道:“没事,我们快回府看看。”
来到位于城东的卫家宅院,卫安发现家里大门洞开,守门的老头许伯正躺在大门门槛处,仰天而卧,胸前一道硕大的伤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再入大堂,卫安见到了自己的父母,父亲躺在大厅中央,脖子处一道刀疤,明显是被胡人割喉而死,母亲的尸体躺在父亲身边,背后中刀,两人死在了一块。
卫安抱着父母的尸身一阵痛哭,哭了半刻钟,还是刘福跑来安慰他道:“少爷,还是先把老爷和夫人葬了吧!”
卫安默然点头。
刘福去柴房推来了一辆板车,两人合力把老爷夫人抬上板车,刘福又将自己父亲也放入板车之上,至于其他家奴,板车所载有限,只能等后面再来拉去安葬。
主仆二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好不容易把板车拉到了城外的一处山上,刘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锹开始挖坟,一个时辰后,两个三尺深的地宫挖好。
大的那个用来葬卫安的父母,小的那个葬刘福的老爹,两人又是合力把三位老人下葬,再给盖上黄土,插上墓碑写上姓氏。
一切收拾妥当,卫安跪在父母坟前磕头道:“爹,娘,孩儿不孝,时间紧凑,未能给二老寻一棺木,还请爹娘在泉下原谅孩儿。”
另外一边刘福也给自己老爹磕了三个响头,点上三支香,两人推着板车再度回返县城,把剩下的几个家仆一块给推到了山脚埋了。
主仆二人忙了一夜,总算把家里的仆人全都埋葬完毕,埋人的时候,卫安发现,卫家的奴仆除了自己母亲和一些年长的老妇,剩下的年轻的女仆人全都不见了,家里根本没有她们的尸体。
天色微亮的时候,主仆二人再度返回县城,借着微光,卫安发现城里的年轻女子一具尸体也没有,死的全都是男丁和老妪孩子,少女居然全不见了,这不禁让他心里对那个传闻更加肯定了。
现在城内夜无犬吠,晨无鸡鸣,荡阴县城现在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
二人回到老宅,卫安指挥刘福挖开正堂祖宗牌位下的地砖,从地砖下挖出一瓷坛,打开封布,露出了里面埋藏的器物,原来是一坛金饼。
“这些家财是我家几代经营而来的,刘福,我们一人带十块金饼南下逃命去,剩下的你放回去,重新埋好。”
“是,少爷。”
刘福不知道少爷为什么只拿二十块金饼,剩下的那么多还留着埋在这,但是主人发话了,他需要做的不是询问,而是执行,这是做仆人的基本。
刘福点好二十块金饼,跟卫安一人身上揣了十块,分别藏于衣物和鞋底,剩下的大半坛金饼,刘福重新封好口子,又埋入了地下,再拿扫帚把泥土扫净,把地砖重新铺上,一切归于从前。
两人在府内一阵搜寻,各拿了几套换洗衣服,又从厨房找了些胡人没能带走的米面,刘福拿个布包小心翼翼的包好,这些粗粮是他们二人未来的口粮。
一番整顿后,天色已经大亮,主仆二人看着满城的尸体,卫安叹气道:“胡人之祸远甚于诸王,上天必不饶之。”
刘福站一旁问道:“少爷,这话什么意思?”
“皇室各宗亲王爷为了争权夺利虽然各自征伐,但是绝对没有人会做出这么残暴的事情,顶多是掠夺百姓们的财物,但是胡人不同,他们不光要咱们的钱财粮食,还杀咱们汉人百姓,还掠夺我们的妻女,你觉得胡人和朝廷的王爷,哪个坏?”
刘福读书不多,对于之乎者也听不怎么太懂,只能猜个大概的意思,经卫安这么一解释,刘福顿时大悟道:“那肯定是胡人坏。”
“所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福,快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东行。”
“为何往东,不应该往南走么少爷?夫人怎么办?”刘福不解。
一说到秦昭云,卫安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下去,秦昭云被胡人掳走,那下场必然是凄惨的。
卫安坐在地上思索了良久后,他起身对刘福说道:“胡人残暴,夫人怕是现在就已经惨遭不测了。”
虽然现实很残酷,但是卫安的心里在前几日内心就认定了自己的妻子肯定死于胡人之手了,哪怕是现在没死,怕是也已经遭到了侮辱。
“少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反正跟着少爷走。”
“那咱们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收拾东西,主仆二人踏上了东行的道路,路过东城的药铺时,卫安进去寻找了一番,找了一些金疮药和治疗风寒的草药,此去南下也不知道要走多久,路途如此遥远,免不得要风餐露宿,身上备些药材,可以有备无患。
由于又加了不少东西,刘福身上的担子就变重了,他找来一条扁担将随身携带的几个包挑起,跟着卫安的脚步一路向东。
向东行了三日,主仆二人来到了一处镇子上,此处似乎刚刚遭受了兵灾,镇子外边多有尸体,但是镇上却还有人迹。
卫安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块金饼,到镇上的一处银庄换成了散碎的银子和铜钱,换好银子后,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卫安见到掌柜便问:“掌柜的,前几日是否有胡人的骑兵路过?”
掌故一听,顿时唉声叹气道:“是有,三天前有一队百余人的胡人骑兵从小镇路过,他们在镇上烧杀抢掠一番后,又向南去了。”
“那掌柜的,你可曾有看到他们带有女奴?”卫安虽然对刘福嘴上说着不想妻子,可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希望能从掌柜这听到关于妻子的消息。
掌柜的摇了摇头,“未曾看到。”
“哦,谢过掌柜的,麻烦帮我开间房。”
卫安并没有要上房,而是问掌柜的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
进了房间后,刘福不解的问卫安道:“少爷,为何不要间上房?”
“出门在外须知财不露白,咱们俩打扮的如同逃难的难民,难民哪里住得起上房?小心被贼人盯上了,你去,帮我买些干净的白布,我要清洗伤口换药。”卫安拿出一吊铜钱递给刘福。
刘福接了铜钱,又把藏在身上的金饼全都拿了出来递给了卫安,然后跑着出去买白布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刘福才拿着剩下的铜钱和新买的白布回到了客栈,一进门就朝卫安喊道:“少爷,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你看见什么了?”
“我刚刚出去买布的时候,遇到几个道士在客栈吃饭,他们说现在什么什么祖师的,都在大力收徒,他们门派的道士好多人都出来广发帖子了,说是要收徒。”
“是三清祖师吧?”
“对对对,他们说的就是这个。”刘福点头。
“唉,乱世将至,佛门道家也无法置身事外了,眼下我们还是先南下去找夫人。”
“是少爷。”
主仆俩在客栈住宿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又到镇上买了干粮,备好清水后,二人继续南下。
越往东南走,道路上可见的尸体就越多,夏季到来,天气日渐炎热,有些尸体开始发臭,观此状况,卫安不禁带着刘福加速赶路,路遇死尸数量过多的地方时,还领着他绕路。
死尸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尸死后带来的瘟疫,一旦染上瘟疫,怕是神仙都难救。
两人再往东走了三日,到达了兖州境内,路遇一座小城,二人入城歇脚,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连续多日奔波,吃干粮吃的两人嘴里发涩,肠胃也不怎么好,两人迫切需要肉食和素菜。
到酒楼落脚后,卫安再次按例询问掌柜的是否见到胡人和女奴,掌柜和小二都摇头没有。
落座之后,旁边倒是有一僧人对卫安说道:“施主,你是否在寻亲?”
卫安一看是个和尚,赶忙施礼,答道:“大师,我妻子被胡人掳走。”
“施主,我听说胡人只掳少女,他们每逢作战胜利,便会把掳来的少女送往平阳城发卖,施主可前往寻之。”
一听到这消息,卫安的内心顿时激动不已,他起身施礼道:“谢过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