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吃完,香已燃了将近三分之一。
众食客们中早有许多人按捺不住,纷纷冷笑道:“梅老板,我瞧这人就是来骗吃骗喝的,香已燃了三分,他却还坐在这里慢悠悠的吃面。难不成吃着吃着,吴不偷就会自己将宝物送回来不成?”
有人附和,啐了一口:“沽名钓誉之徒!”
一时间,众食客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能骂的话几乎都骂了个遍。
梅老板却不为所动,只一双皱巴巴的手拄着拐杖,淡淡的瞧着面前这个即使在吃面时也要用那顶宽大的斗笠遮住脸的蓑衣客。
待他将面汤也喝的一干二净后,梅老板才道:“吃饱了?”
蓑衣客道:“饱了。”
梅老板道:“很好,那该干活了。香已燃了三成,你……”
蓑衣客道:“是该干活了,毕竟我收了你的钱。”
梅老板道:“你还吃了我的面。”
蓑衣客摇了摇头,随即从怀中摸出三个铜板轻轻放在桌上,道:“我吃的是我的面。”随即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外边走去,瞧也不瞧那些个食客一眼,纵身一跃掠到围墙上,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
众食客有心阻拦,但苦于没有梅老板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的瞧着这蓑衣客离去,都心有不甘。
终究是有人没忍住,出言道:“梅老板,就这样让他走了吗?”
梅老板看了那人一眼道:“不然呢?不让他走,你去找那吴不偷将宝物要回来吗?”
那人脸皮一红,窒了窒,道:“只怕他这一去便不会回来了。”
梅老板道:“等着吧,他会回来的。”说着将蓑衣客留在桌面上的三个铜板拿了起来,把玩了一会,眯着眼睛自语道:“流霜城什么时候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我竟全然不知。”
听了这话,立刻有人道:“我这就去查!”
梅老板闭上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周大鹏离开破庙后冒着夜雨进了林中,在满是泥泞和湿漉漉的小道上快步而行,手中提着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来晃去,似隐隐暗示着今夜恐怕不会就这般太平的过去。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毕竟雨夜劫财这种事情在流霜城中时有发生,况且他此刻还身怀重宝。
由于此物干系重大,所以周大鹏并未告知任何一人,连身边服侍了他十几年的亲信随从都没有带,由此可见他对这“吞云吐雾,龙凤合鸣”碗是何等的珍视。
滴滴答答。
细雨落在树叶上,发出一串串响声,一阵微风夹着雨轻轻拂来,周大鹏竟忍不住背后一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忽然,他抬起来的脚步定在了空中,迟迟没有向前迈出,反而是缓缓的缩了回去。
周大鹏定了定神,将手中灯笼慢慢放到了脚边,目视前方黑暗,朗声喝道:“不知这三更雨夜,是哪位朋友在此恭候老夫?还请现身吧!”
周大鹏虽然双鬓微白,身材瘦小,看上去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但是他这朗声一喝却是声震山林,风声雨声全都被他的声音所盖过,离他近些的树木甚至被震的开始摇晃起来,叶子不住的抖动,水珠纷纷滑落,打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一阵“啪嗒”的响声。
片刻后,周大鹏前方,一道人影慢慢的从一棵树的背后转了出来。
头戴着宽大的斗笠,身上披着一件绿色的蓑衣,腰间还别着一把“刀”。
准确的来说是一把竹刀,用竹子削成刀的模样。
长约三尺,宽有二指。
这般模样打扮,便是从梅庄中取了梅老板十两纹银,承诺在半个时辰之内追回失物的蓑衣客了。
只是,他怎知道被吴不偷窃去的宝物在周大鹏这里?
蓑衣客的斗笠动了下,似抬了下头:“能在十丈外发现我的存在,不愧是以一手暗器威震江东数十载的周阎王,看来岁月的侵蚀似乎对你全无作用,你的感知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敏锐。”
周大鹏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阁下想必是认错人了,鄙人周大鹏,可不是那什么周阎王。”
蓑衣客头也不抬,淡淡道:“今日暂且不去理会你是周大鹏还是周阎王,东西留下,你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周大鹏心中又是一咯噔:莫非他知晓了我和吴不偷的交易?不可能,断断不可能。这般想着,他笑了笑,道:“阁下是想求财吧,我这还有几两碎金子,若不嫌少便拿去吧。”
说着他将手伸进了怀中,做出要掏银两出来的动作。
不待他掏出来,蓑衣客便道:“我劝你最好别出手,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
周大鹏伸进怀中的手顿了顿,面不改色,笑道:“阁下多虑了,我只是想将金子拿出来给你罢了。你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出来,摊开,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果然有几块闪闪发光的碎金子躺在他的手心上。
蓑衣客头也没抬,淡淡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东西留下,你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
周大鹏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渐渐阴沉了下来,将金子收好,双手下垂缩进了袖子中,盯着蓑衣客,冷冷道:“报上名来,周阎王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蓑衣客摇了摇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也杀不了我。”
周大鹏喝骂一声:“狂妄!”
两边袖袍微微一动,双手齐出。
霎时间只瞧见数十道寒芒在微弱的火光里一闪即逝,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身在十丈开外的蓑衣客身前,分射其头部,颈部,左胸膛,小腹以及下三路。
其速度之快,变化之迅捷,角度之刁钻,简直是骇人听闻!
只消再下一个瞬间,这蓑衣客只怕就要变成这凄惶雨夜中的一缕幽魂了!
周大鹏也是这般认为的,他对于自己的暗器非常自信,虽然他年纪稍大了一点,但是刚刚这一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去的飞针的威力,一点也不比当年弱。
周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必是勾魂夺命的阎王之手!
他的嘴角已勾起了冷笑,因为他仿佛已看到了蓑衣客倒下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