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堰手秉着长杵强撑着站起身,光晕之下他的右臂疮痍发着血光,血已经被强止住,撕裂的手掌露出的白骨滴落着粘稠的血液。
钟武持枪伫立对面,玉玲枪的枪锋随风急振,发出“叮铃铃”的铃响。
二人棱威的目光面面相觑,彼此揣摩。江风倏然大了许多,剜在二人发白的面上。江水骤然变得汹涌,漾起水浪高低起伏。
二人聆听着风声,眉峰微微一扬,不约而同看向江面。碧绿的江水此时浊浪凶涛,一艘艘的船舶剧烈摇晃,相互被大浪推摆。
风飒然作响,狂啸在每人的耳畔。二人的长发飘扬,甲胄被风刮得“铮铮”作响,从甲胄中露出的袍衫迎风急振。
狂风愈吹愈烈,大得令人险些稳不住脚,云峰遥遥屹立在天穹,诡谲的是丝毫没有任何变动,这股大风吹得十分诡异,不知从何方吹来。
船舶发出刺耳的“嘎嘎”断裂声向左翼倾斜,二人将手上的武器狠狠插入甲板抓牢,凌风吹得二人牙齿作颤。
有人霍然异口同声高呼道:“水里有东西!”
江水卷起大涡,大涡的直径覆盖了两军相错包围的半径,急速的湍流漩涡将靠近中心的船舶卷入。
二人此时已无心再战,盯着下面的大涡。所在的船舶旋绕着大浪卷入漩涡。
汹涌的大浪拍上甲板。
墨堰恍恍惚惚见漩涡中心一个庞大的黑影正旋绕着漩涡逆上,心中不禁被惊骇住,这碧云江深不可测,尤其是江中心,深可达百丈,但可从未听闻见过江中栖息着某种异兽能够带动大风卷起狂澜漩涡。
就在此时,那个黑影蓦然从漩涡之中冲出,巨大的身躯展开足有一艘船舶之大,没人看清它长什么样,只看到它翛翛赤红似鹰的长爪,底下洁白似雪的绒羽,背后赤白相交的翎羽在阳光的折射下煜煜生辉。它发出一声悠长激扬的唳啼,似夜莺“咕咕咕……”的唳叫,只不过拉得很长,长得令云峰震颤。
庞大的身躯掀翻漩涡之中的船舶,大涡随着它的破水而出碧绿的浊浪迤逦变缓变小。船舶之间相互碰撞,倾斜断裂撕扯发出“嘎嘎嘎……”的巨响。随着凶涛大浪渐渐平静,所有人的目光敬畏地仰望那庞大身躯的怪鸟划破云霄消失在天穹。
船舶逐渐恢复平稳,二人伫立在甲板上,浑身湿透,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彼此目光出神地望着怪鸟飞过天穹划出留下得一道长云。
谁也不知那究竟是何方怪鸟,为何会从江中破出,又要飞向哪里?怪鸟的出现就好似一个插曲,惊险而短暂,尽管如此,但这场两军混战还未拉下落幕。
船舶之中,沉重的步履声踏着木板沿着各个舱门前传来。
守卫受伤的长皇子的四名武士看着一名袍泽踱步朝他们走来。
守卫的武士焦忧对那名袍泽询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先前经历了一番有惊无险的漩涡凶浪,一片宁静后战嗥声再次响起。
武士看了一眼舱房内混乱不堪的模样,鸿宇胸脯一浮一沉虚弱地喘着息,不省人事地静静躺在杂乱的床榻上。他的额头和胸脯至肩缠绕着绷带,灰白的绷带上露着发褐的血斑。
鹿将军奉墨堰之命在舱房内照看保护他。
“统将怎么样了?”鹿将军急忙从舱房内走出,充血的双目紧紧看着到来得武士。
须臾了一会儿,武士冷淡道:“统将如今身临危险,让我来通知将军即刻去主将船上帮忙。”
“好,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长皇子。”鹿将军心里清楚外面的战况紧急,顾不得思虑什么忙道。他拿起自己的佩剑匆忙离去。
武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随即走入了舱房来到鸿宇身边。
武士看着不省人事的鸿宇,下一刻从腰间蓦然拔出短剑快速在他的脖颈抹过。
鸿宇的双目猛然圆瞪地睁开:“嗬嗬……”闷叫着,血从嘴中不止漾出。
四名守卫的武士循声蓦然看去,却已为时已晚,只见长皇子浑身颤抖着,脖颈的血不止地泄出。他们惊悚地恍然大悟:“他杀了长皇子,是乔装的敌军。”仓喨喨拔出腰间的佩剑围杀上去。
厉护法冷冷一笑,同时持短剑疾步冲上去。他的动作十分犀利干脆,剑锋之中蕴含着一股沛不可御的力量,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了许多,剑光纵横捭阖,热血从四名守卫武士的脖颈中喷出。
一人缓缓扭过僵硬的脖颈看向背后的厉护法,眼中充盈着不可思议的惊骇。血图腾还未激发出,敌方就已超乎寻常行云流水般的速度将他们扼杀。
“你……你……究竟……是……”四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瘫软地倒在地上。
鹿将军来到甲板上,环顾四周的同时抵挡了敌军一名武士的攻势,顺势将其杀死。他倏然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惴惴不安,又匆忙折了回去。
当他回到舱房,守卫长皇子的四名武士已倒在血泊之中,长皇子横死的尸体躺在床榻上,从脖颈漾出的血大片淌在地板上,突兀瞪大的双眼死死正盯着他。他整个人如被厉雷霹雳浑身震颤着,恍然知晓是那个乔装成自己人的武士,懊悔自己太大意。
鹿将军的目光随即变得狠厉,牙关紧紧啮着,发出“咯咯咯”地咬合声。他冲出了舱房回到甲板上,手持长剑叱吼着奋力劈杀着敌人,许久,他的身子倏然定格住,瞥下目光看向胸脯,一把金轱辘从后脊杀穿他的胸膛,他不甘略略回过身恍惚地看着背后的老者,眼前随即陷入一片昏暗。
静长老白皙的脸庞沾着血,嘴角溢出血,目光锋锐地看着眼前敌军十余名血亡武士。
她的灵力快消耗殆尽,身体陷入虚脱的状态。
血亡武士怒嗥着高擎起战钺劈下来。她手里秉着一把紫金的铁扇,扇端冒着一根根短匕,短匕在阳光的折射下亮着寒芒。她勉力挥击出去,铁扇破开身前一名血亡武士的腹部,那人血腥的肉肠破流一地。
静长老“咯咯咯……”地轻笑着,这已是仅能使出的最后一击,她已无力再还手。血亡武士狂暴地怒嗥在她周身回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倏然瞪大了双目,十几把战钺生生将她的躯体劈分。
墨堰茫然看着周围的敌军武士朝他围拢过来,自己的人损失惨重,船舶一艘接一艘沉没。天边不知何时一朵墨云遮来,使得一切都黯淡了下来。他手中握着虎啸杵伫立着,江面微微吹拂着他凌乱的长发,缓缓闭上了双目。
就在此时一声声洪钟大吕的钟声从遥远的天穹传来,钟声虚无缥缈,迤逦强劲,环形的水波从远方跌宕起伏推来,一切都跟着震颤,仿佛来自神敲响对世间万物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