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灵媒
深夜，月黑风高，最是适合杀人放火。
美滋滋地数着背包里满满的符咒，辰绯雨再一次感叹，认识一个阴阳师，而且是一个无比强悍的阴阳师有多么的方便。
至阴体质使她可以轻松地招来一堆恶灵，并且从未被恶灵伤害过，再加上认识了墨清颜，她就更加有恃无恐地创建了灵异社团，招来死灵供自己娱乐。
很多时候，恶灵要比人类可爱多了。
今晚，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那个姓顾的跟她一起去净灵！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不祥的预感立刻从心底涌来，辰绯雨警觉地翻身跃起，一把冰冷的匕首擦着她的脸颊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断裂的发丝飘荡在眼前，辰绯雨目瞪口呆地望着鬼魅般出现在她房中的男子，在看到他举起手枪瞄准自己时忙不迭地吼道：“姓顾的，你做什么？”
顾清栩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颤抖的寒霜。
这个小丫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刁钻古怪的邪气，将她活着带入火星天显然没有带进去一具尸体方便。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辰绯雨，辰绯雨呼吸一滞，反手对他甩出了几张符咒，撒腿就向门外冲去。
七彩光芒“轰”的一声在顾清栩面前散开，顾清栩身子一沉，竟然有片刻间的动弹不得，待光芒散去之后，屋中早已失去了辰绯雨的身影。
“阴阳术……”
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符纸，竟然可以阻碍他的行动。这个学园……有趣的人还真不少……
噬血的战意在顾清栩眼中稍纵即逝，暗红的光晕自他的手中散开，四周的温度猛然下降，飘荡在他面前的符咒立刻全部化为了粉尘。
穿过虚无的空气凝视着辰绯雨飞速逃跑的背影，那双冰冷的绿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这个冷血男人是玩真的！
辰绯雨气愤不已地朝学园东北方的乔木林中逃去。
白天的时候并未发现他和常人有所不同，直到刚才，她才看到顾清栩的四周隐隐覆盖着一层不可思议的灵光。
暗红的光芒中透出一股诡异的玄黑，魔魅……残冷……又散发着渴血的战意。绵延不绝却又深不见底，昭示着主人强大又深不可测的力量。
那是来自西方地狱的黑色魔光……
辰绯雨一边飞速地向前逃命，一边思索着怎样才可以逃离顾清栩的魔爪。仔细想想，她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非是晨间揪住了他的衣领吼了他几句。
难道他如此的小心眼，被吼了几句就要杀了她泄愤？
那么强大的力量，要是落在他手上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哀怨地叹了口气，迎面却见几道黑影撞来，辰绯雨急忙地闪身让开，以免自己的花容月貌被撞成个鼻青脸肿。
八只手齐刷刷地伸过来拉住她，辰绯雨一抬头，就对上了四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辰小姐……少爷不见了……”
辰绯雨暗自翻了个白眼，“放手。”
废话，你们少爷跑到我那暗杀我，你们当然找不到他。
刚想继续逃命，四人却前前后后地将她团团围住。
“辰小姐，少爷会不会迷路了啊，这个学园里只有你认识少爷，你带我们去把少爷找回来吧。”
这群……搞不清楚状况的大白痴……
辰绯雨非常怀疑他们四个是如何进入黑手党，又是如何被顾清栩看重带到红岛上来的。
他们少爷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在红岛上迷路！
眼看四人纠缠着她不放，辰绯雨怒从心起，又摸出四张定身符往四人脑门一贴大吼一声：“恶灵退散！”
笑眯眯地看着四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再次感叹，清颜姐姐的阴阳符真是太好用了。
刚要继续她的逃命大计，却在一回头，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跑得还真快……”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怪物就是怪物，竟然强悍得如此变态，像幽灵一样不知何时又飘到了她的面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瞬间转移？
知道自己跑不过他，索性放弃了逃命两手一摊，“我认输，我为白天的无礼向你顾大少爷道歉。”
识时务者为俊杰，道歉有什么了不起。
顾清栩冷冷地凝视着她，黑色的风衣在夜风的吹拂下狂肆地摆动，但辰绯雨却从中嗅到了一丝死亡的腐败气味。
这就是顾清栩——意大利黑手党首领赛弥尔·科蒂白日里隐藏起来的一面吗？
冷漠的表情，强大的力量，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魔光……脑海中猛然一道灵光乍现，辰绯雨一愣，心中浮现出某个可能……
赛弥尔……地狱七大魔君中的战神赛弥尔？
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耍赖般地盘腿往地上一坐，唇角勾起了有些讨好的微笑，辰绯雨托着精致的小脸直勾勾地盯着顾清栩，“想不到可以在这里见到西方神话中的赛弥尔殿下，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好样的，她被那个腹黑的贝贝老师给坑了。
早就看出他和罗弗寇理事长异于常人，却从未对他们的身份妄加揣测过，反正聚集在红岛上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种，就连自己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至阴灵体。
如今想来，他们的身份其实很好看穿，对上名字就该知道他们是地狱的七大魔君。
白月学园共有一个学园长和六个挂名的理事长，贝布雷斯……罗弗寇……沙利叶……赛弥尔……茵陈……拉哈伯……菲里斯……
加起来刚好七位！
真是嚣张，混入人类世界竟然连名字都懒得伪装。
面前被她撞上的这只，好死不死的就是号称地狱最强的战神赛弥尔。
什么恶灵缠身生命垂危，还有什么查清他跟恶灵的种种恩怨……顾清栩，显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贝贝老师只是找了个理由把自己送到他的手中而已。
身为学园的理事长，他哪里需要自己去接待！
幽深的绿瞳滑过一道异样的色彩，顾清栩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一脸哀怨，实则怡然自得的少女。
既然已经猜出他的身份，既然已经预料到她逃避不了的死亡，她的眼中竟然没有一丝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清澈的眼神，甜美的微笑，清冽的灵气……在那股奇特的灵光中，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悠然和洒脱。
死亡，对她来说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吗？
这个女孩的灵魂，不管在何种情况下，都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暖和纯净……
杀气缓缓地从他眼底退去，绿瞳中的冰冷沉淀成如琥珀般的朦胧，辰绯雨脸上的笑容一滞，胸口处突然传来一股莫名的刺痛。
依旧的冷漠，依旧的孤傲，依旧的遗世独立，依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那缕如镜花水月般的萧瑟却还是被她不经意地捕捉。
是错觉吗？高高在上的魔君，从不知仁慈与怜惜为何物的魔君，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空茫寂寞，于深陷的黑暗中渴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纯洁与温暖。
原本的怒火逐渐消散，辰绯雨利落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甜甜一笑，“姓顾的，虽然你是个冷血妖怪，但是本小姐不讨厌你，本小姐决定教会你，什么叫做人性。”
“自作聪明。”修长的手指瞬间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顾清栩略一使劲便将她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愚蠢的人类，竟然妄想让魔君拥有人类的感情，那种廉价又虚幻的东西他根本不需要！
“真的以为可以那么轻松地杀了我？”辰绯雨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轻声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杀我的目的是什么，却知道跟我至阴的体质和醇厚的灵气脱不了关系。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哦，在这里动手的话，你魔君的身份就要曝光喽。”
眯成新月般的眼睛瞟了瞟身边被定住的四个侍从，却在和顾清栩视线交汇的刹那揪紧了心脏。
只见一抹冰冷的微笑慢慢地从顾清栩嘴角扬起，绿瞳中阴鸷的寒光弥散出强烈的杀意，辰绯雨打了个冷战，心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冷却，原本惬意的小脸也缓缓地失去了笑容。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四个少年的死活。
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让她以为他的心中尚有柔软，却被他此刻残冷的目光全部击溃。
暴露身份？
他只会杀光在场的所有人，而不会有所顾忌地手下留情。
他是来自地狱的魔君，不会怜惜脆弱的人类，当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管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障碍除去。
这就是魔君吗？绝对的无情，绝对的强大，却也——
绝对的悲哀……
颈间的力量瞬间增大，辰绯雨只觉得肺部的空气全被挤出了体外。原本清晰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却像是受到什么诱惑一样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挂在他颈中的红色十字架折射出妖邪的光芒，在漆黑的夜空中照亮了他翡色的绿瞳。
冰冷，无情，杀气弥漫……却为什么让她觉得，那泓碧色的深潭，像是一池流不尽的眼泪？而那冷峻的神情，也像是随时都要崩溃的伪装……
苍白的小脸在他的手中逐渐失去了血色，但她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一如初见时的清澈和纯洁。
心脏异样地抽紧，他突然想要放手，却强迫自己更加死死地紧握，冰冷的绿瞳泛着暗红的魔光，顾清栩勾起嘴角习惯地发出一声轻叹：“黑手党中没有人情，更没有慈悲……而魔君，永远学不会怜惜脆弱的人类……”
杀了她，将她带到火星天解开封印，自己等待了万年的使命就可以终结。
而那四个随他而来的少年，本就是他带来的封印牺牲品！
血气方刚又懵懂无知，对他盲目地崇拜而绝对的忠诚，虽然加入了黑手党，但埃伦四人还未曾接触过血腥。
纯洁的灵魂是恶魔的最爱，利用他们年轻的肉体来汇聚黑暗的力量，他就更有把握解开火星天的封印。
他是七大魔君中最强的战神赛弥尔，利用人性的弱点达到目的，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
就像圣雷欧海滩那个稚嫩的幼童，就像万年以来消逝在他手中无数的生灵……
她的命运——
只有死亡。
眼看她生命的气息即将中断，刺目的红光突然自辰绯雨的体内迸出，清冽的灵气席卷着狂风朝顾清栩涌来，顾清栩眉头一皱松开了手，却见无数海上的死灵正疯狂地朝此处冲来。
香甜纯美的气息在空中散开，恶灵们疯了一般地呼啸躁动，阴冷的寒气将四周的温度降至冰点，四个侍从经不住浓厚的死气迅速地失去了神志，而死里逃生的辰绯雨却突然对顾清栩露出了一抹甜笑。
纯净的笑容像是穿透黑暗的阳光，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神志有刹那间的恍惚，辰绯雨突然伸手死死地揽住他的脖子，对准他形状优美的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清凉柔软的触感让顾清栩身子一僵，随后，香甜的血液便流入他的腹中。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揽住她，受至纯的灵气吸引想要索取更多，然而，一阵刺骨的冰冷却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顾清栩身上立刻结满了不该有的寒霜。
抬手将辰绯雨摔了出去，却见辰绯雨一脸无所谓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笑眯眯地望着他，而那群喧嚣的死灵则开始疯狂地向他扑来。
“姓顾的，这是回报你对本小姐的关爱！”辰绯雨一脸得意地揉揉酸痛的脖颈，“竟然不打听清楚我是谁就想要我的命，你当本小姐吃素的不成？那个腹黑的贝贝老师难道没告诉过你，本小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灵媒师吗？”
至阴的体质使她拥有世间最醇厚的灵气，而含有她灵气的血液则是死灵最喜欢的食粮。
不同于其他只能和死灵沟通的灵媒师，她最特殊的能力，就是驭灵。
死灵们虽觊觎她的躯体，却也在她强烈的意志驱使下不得不保护她，拥有驾驭死灵的能力，得罪了她，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鬼界。
如今，姓顾的被自己强行灌了几口灵血，自己的灵气很快将在他的体内扩散，今后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将会成为死灵疯狂追杀的对象。
只是可怜了自己珍藏十七年的初吻，竟然如此没有意义地送给了这个冷血怪物。
“可爱的死灵宝宝们，你们就好好地陪姓顾的运动运动吧。”伸了伸懒腰又朝顾清栩做了个鬼脸，辰绯雨转头欲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却发现无数萤火虫般的灵光飘荡在自己的身后。
眼中滑过惊喜的光芒，这些灵光，这熟悉的波动……是附在顾清栩身上那个死灵的灵魂碎片！
轻笑着伸出右手，几簇灵光立刻停在了她的手上。
深沉的悲伤再一次涌来，无数的灵光开始环绕着辰绯雨四下飞翔，辰绯雨划破指尖弹出几滴鲜血，细碎的光芒开始围绕着半空中的血珠聚集。
“噩梦，虽然几经轮回不留于痕，回忆，纵使难以忘却不留于心……”再次念出熟悉的咒语，辰绯雨柔柔地轻叹，“我一定会救你的，所以，不要再悲伤了好吗？从现在起，你就叫笑笑吧……我一定会让你笑着离开……”
模糊的白影再一次出现在辰绯雨的面前，清纯的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甜笑，刚想带着笑笑一起逃跑，回头却见一张阴森的俊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从辰绯雨的樱桃小口中窜出，她手指一抖一抖地指着面前已经摆脱了众死灵攻击的男人，飞快地后退了一步。
谁料，她身后的笑笑并未闪开，随着辰绯雨向后直挺挺地倒下，刚被她聚集成型的笑笑——就直接蹿入了她的体内……
刺骨的冷意一下子席卷了辰绯雨的身体，嫩白的小脸瞬间变得青紫，脑海中想起了一个混沌的声音，辰绯雨胸口一痛便失去了神志。
原本靠她意志力控制的死灵群，此刻如同决堤的浪潮一样不停地骚动，受到辰绯雨至阴灵气的吸引，死灵们仿佛要在瞬间把她撕裂啃食一般群涌过来。
顾清栩脸色一沉，身形一闪便将辰绯雨娇小的身躯纳入怀中。
这个丫头果然是个麻烦精！
灵媒的体质本就容易受到死灵的纠缠，更何况是像她这么醇厚清冽的灵气。
卑微脆弱的人类却妄想去驾驭死灵，若不是她的意志力够坚强，恐怕早就被死灵们分食得点滴不剩了。
强悍的黑色魔光卷起了数道旋风，无数死灵被顾清栩周身的漩涡搅成了粉末。
怀中的女孩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海上的死灵们疯了一般绵延不绝地涌来，若再无法让她清醒，他便无法在不破坏校园的情况下保住她。
该死的，贝布雷斯为他选中的祭品真是麻烦。
“散！”一声清冷的怒斥传来，死灵们疯狂的举动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迅速地汇聚在空中呜咽徘徊着不肯离去，却也不敢再继续靠近。
“教廷？”顾清栩冷眼望着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宽大的银色披风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从声音中听出是一个女子。
清冷圣洁的神气含着如天使一般的高贵，咄咄逼人得让他从心底厌恶，这种气息只游离在一个地方——教廷的圣地梵蒂冈。
贝布雷斯竟然让白月学园混进了教廷的人？
“教廷？”却听女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句，“教廷算什么东西。”
顾清栩眉峰轻拧，仔细地观察面前的女子，这才发现她身上的灵光跟梵蒂冈有稍许的不同。
晦涩的咒语从女子的嘴中吐出，四周的恶灵立刻发出了痛苦绝望的嘶吼，空中出现一个如水汽般的结界，四下逃窜的恶灵群在碰到结界的时候立刻烟消云散。
“把你手中的女孩交给我。”
顾清栩冷冷地一勾唇角，挥手便将浩瀚的魔力弹向来者。
几万年没有碰到如此有趣的敌手，竟然敢向他这个地狱最强的魔君要人。
女子反应敏捷地挡下了顾清栩的攻击，却也被强大的威力震退了几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她抬手飞快地结出一个手印，只见辰绯雨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粉色印记，然后又很快地消失。
“我不管你想要对她做什么，她体内的死灵将承载着一个诅咒，除非你能将死灵从她体内净化，否则，你将会在伤害她之前自我毁灭。”
话音一落，女子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离魂术……”如此强悍的灵力，既不像驱魔师，也不像阴阳师，六界之内何时竟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
顾清栩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自我毁灭？
他是地狱最强的战神赛弥尔，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的灵魂诅咒束手无策。
更何况，只要可以解开火星天的封印，就算是和她一起灭亡又有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