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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未防惆怅是寂寥

“此处离京城不远,娘娘且先休息片刻,宫中侍卫应正在寻来,娘娘大可宽心。”聂行歌淡淡地转开话题。

“宽心?”苏央回眸,静静地瞟了他一眼,“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此乃最佳时机。”

什么最佳?她不说,他应已知。

若是想要杀她,此刻推诿于已死去多时的刺客,那是最好不过。

聂行歌不知是否听见,起初,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后来,便似被什么东西呛住一般,剧烈地咳个不停。

牵动胸前新伤,鲜血浸染白衣。

可是那件衣服还算是白色的吗?苏央冷眼瞧着。半晌,终是忍不住,扯了衣襟下摆,将他胸前伤口牢牢系扎起来。

又顺便检视其他伤口,依样重重地包扎下去。

她的动作不轻,引得聂行歌频频皱眉,却未哼一声。

她不觉想,他这样拼命又是为了什么?既然不喜她魅惑君主,由得她被刺客掳去不好么?

或者,趁混乱之际一箭射死她,不好么?又为何偏偏留他性命?

而她自己,看着“仇人”这样呛咳至死,不好么?却为何偏又见不得他受苦?他每喘一声,便似有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又是心酸又是气苦。

“咳咳,娘娘可否帮微臣将那一支无头银箭拾回?”

无头?

苏央眉目一凛,目光轻轻瞟向跌落身边的那一支银箭,方才思绪纷乱,竟未曾注意到原来箭头已被折断。

“昨晚形势危急,行歌只能出此下策,以断头之箭将娘娘从疾驰的马背上射落,才阻止刺客逃遁。鲁莽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断头之箭?

原来……是这样的吗?

原来他并非是要杀她,而是为了救她!

她心中顿起波澜,似喜似忧。喜的是他终究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无情,忧的是不管他再救她多少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既救她,为何又杀她族人?既已成仇,又为何舍身相救?既骗她入京,却又忌她祸国。既忌恨于她,却又为何不在最佳时机除掉她?

她心头千回百转,反复思量,愁思难解。

“娘娘……”忽听聂行歌迟疑唤道。

苏央猛然自沉思中惊醒,抬头,愕然一惊,顿时满面羞红,双手如被烫着似的急缩而回。

原来,她不曾注意,在替他包扎完伤口之后,竟怔怔地捧着他受伤的手臂黯然神伤。

慌乱中忙背转过身,去拾那支长箭。

箭在手中,断裂处切口整整齐齐,显然他当时未曾有丝毫犹豫。苏央默然良久,才慢吞吞转身,看着他微微阖起的双目。

有那么一瞬间,她冲动地以为,他便要如此睡过去了。可等她稍一靠近,那双淡静幽冷的黑眸又倏地张了开来。

“为什么要以无头之箭射我?你怕伤了我么?”她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瞳,唇角微带一丝自嘲的苦笑。

她太有自知之明了。如今,在整个射月国,提到她的名字,无人不唾弃,无人不咒骂。

上自朝堂,下至草莽,恐怕没有人不希望她死!尤其是他,在她亲口在皇上面前说出他死了她才高兴这样的话之后,他应该更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才对。

她被刺客掳劫之前,容妃不正是因为如此才来与自己做交易的么?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在她遇险的第一时间,愿意救她能救她的始终还是他?

“这是自然。”聂行歌淡淡一笑,“娘娘乃金玉之躯,毫发但有损伤,都是行歌保护不力,待娘娘安全回宫之后,行歌愿领责罚。”

好一个职责所在,冠冕堂皇。

但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今夜只你一人追至,刀剑无眼,若是混乱之中,我被刺客所杀,即便皇上有心罚你,怕也师出无名。”

她一字一句慢慢道来,不知怎地,却让他觉得那轻柔之声宛如一根极细微的线,随着呼吸间缓慢拉扯,愈陷愈深,绞得心腔阵阵发紧。

当时,事出紧急,他本没有如她那般想得那么多,那样远。

完全是职责所在,本能为之。

换了是任何一个人,他想,他都会这么做。

然而,如今,被她那一双清透的眼儿望着,似能望到灵魂深处。他不禁觉得一阵茫然。

他一个人,拼却性命也要救她,到底是因为多年征战不肯服输的一股傲气促使,还是真有别样心思?

“你不想杀我,也不想我留在皇帝身边,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苏央见他不语,微微笑了起来。

聂行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她似乎非常喜欢笑,但与别人不同的是,大家都因开心而笑,而她的笑却总是带着不可避免的悲伤。

虽然他并不明白那些悲伤从何而来。

聂行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胜疲惫的样子。大约是因为昨夜的一场激战太过耗费心力,所以,他并不想对这个微笑的女孩摆出过于强硬的姿态。

这时,她仿佛已不是辉煌殿宇里挥霍无度的宠姬,他也不是掌握万千人生死背负家国双重使命的少年将军,他们只是共历患难的普通男女。

他于她有恩,且不止一次。

“带我走吧!就当我们两人昨晚都未能走出这一场变故。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永不分离。”这些话,她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可当真说出之后,她又觉得,其实要说出来也不是很难。

一个人若是连生死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也许从此真能抛开一切,重新活过。

“你说什么?”聂行歌惊得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那戒备的神情浑似浑身插满倒刺的刺猬。

苏央不由得失笑。自己的提议真有那么惊世骇俗吗?

“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么?你带我走,从此以后射月国少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姬,皇上身边少了一个征战天下的臂助,此后,天下太平,皆大欢喜。”如果射月国没了聂行歌,会怎样呢?

会不会少一些杀伐征战?会不会稍停侵吞别国的野心?

“这不可能!”聂行歌断然喝道。

苏央脸上的神情未变,不知道是因为太快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她本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不可能?”

他显得无比烦躁,语气带着少有的凌厉:“聂氏一族永远不会背叛皇上!你不用再说了,皇上对你情深意重……”

苏央笑笑地打断他:“将军真觉得帝皇心中有情义二字么?”

她说完,慢慢背转过身去,并不要他的答案。

她喊他将军,而他,情急之下并未尊她一声娘娘……

聂行歌眉峰紧蹙,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般纤弱。他不明白,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震得他耳晕目眩。

她说的是真的么?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不!

那不会是她的真心话!

聂行歌摇头,再摇头,想到冰园里那倾国倾城的苏妃,或许真如徐丞相所说,她的到来,不过是苏黎人居心叵测的一场阴谋。

刺客袭宫,苏妃受惊,聂将军一人独战群敌,负伤而归。

皇上震怒!连日来宫中人心惶惶,还未入夜,宫门便已下锁,宫中侍卫增多一倍,宫墙之上,灯影之下,人影幢幢,飞禽难渡。

苏央自那日回宫之后,便一直恹恹地,整日偎在软榻之上,像极畏寒的样子。可宫女提议撤去地窖内的寒冰时,她又摇头不允。

皇上依旧每日前来探视,有时也会带来别国进献的各式新鲜玩意儿,她却看也不看一眼,便是往日她最欣赏的笙歌骊舞,也不能让她提起丝毫兴致。

帝皇无可奈何,手指抚过她黑如瀑布的发,那发丝乌黑柔亮,衬着她小巧尖削的下颌,整个人似是一朵盛放在幽凉午夜的优昙花,天一亮,便会随风凋零。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聂卿跟朕说过,你看到那些刺客了,也明白他们的身份。”他顿了一顿,终于看到苏央慢慢收回投入到远方虚空处的目光,神情间仍带有一丝孩子似的迷惘。

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呵!

帝皇略带怜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女孩,与他钟爱的苏妃,虽然有着相似的眉眼,却并无相似的性情。她其实,还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他虽赐她苏妃名号,让所有人都当她是苏妃,可终究,她不是那个有着冰箭一样的目光,将他看个透彻,让他无所遁形的冷漠女子。

想到苏未,她那样决绝地离他而去,不曾给他一丝眷念,那自小便高高在上,享尽世间万千宠爱的帝皇,心里便腾地燃起一股火焰,幽蓝的火苗舔着心口无法弥补的空洞,烧得他整个人似要窒息。

“皇上要回宫了么?”苏央终于懒懒地开口。

每一次,当皇上脸上出现那种似愤怒似无力的神情时,他便会逃离这座令他充满回忆的宫殿。

那回忆里,有她的姐姐,可她无法触摸。她不知道在皇上和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并不是一些快乐的回忆。

帝皇扯了扯嘴角,像是微微笑了一笑,那惯常过于威严的面容因这丝松动而轻轻软了下来,唇角便有了细密的刻痕。

皇上已不算年轻。

自执政以来,也从未听说特别宠爱过哪一个女人,唯独对她的这份偏爱纵容,实在耐人寻味。

“不!朕是在想,朕应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帝皇的声音平稳无波,随着他缓慢的讲述,在眉间反复纠缠的苦痛之色渐远渐淡,慢慢隐入铅铁般沉重的面具之后,无论曾有过怎样的旖旎情怀,怎样悲痛的伤苦心事,只要他愿意,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便仍然是那个恩威莫测、傲视天下的君王!

或许,他是真的爱过姐姐吧?只是那份爱掩藏在帝王的尊严与威仪之下,便显得那般虚无缥缈,无迹可寻。

苏央模模糊糊地叹了一口气。

诚如酆镜翌,又何尝不是君王?

“那些人,真的是日照国派来的吗?”他们潜入敌国宫中,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劫走一个对他们完全无害的妃嫔?

还有……当日刺客袭宫之时,容妃欲言又止,似乎已然指明姐姐的死与刺客有关。

那会是……酆镜翌么?

“你不是已然亲眼所见?其实,何止是他们,便是那新任的日照国君,也曾扮作小太监,潜入这畅乐宫中。”

苏央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诧之余,却也不免动容。

当年,姐姐苏未一人单骑离开苏黎,被当做求和的礼物,拱手送于射月皇。原以为,她和日照国君酆镜翌之间的一场情事,终只能落得一个两地相思,枉断愁肠。

却不料,堂堂一国之君,为了姐姐,竟不惜以身犯险。

可叹,从来最苦是相思!

“他潜入皇宫多次,朕竟未有所觉。”皇帝的声音像含着一根尖利的刺,一下一下地刮着她的耳膜,“若不是最后一次,他们相约出逃的那一天,恰好是贵妃的生辰,朕恐怕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又是华贵妃……

苏央苦笑。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既然被皇上撞破,又岂会善罢甘休?

果然,便听得皇帝一拳擂在榻缘上,“怪只怪朕当日太过心软,看到苏妃不惜以身挡箭,助那人逃离,朕不忍伤她,便下令放那人离去,不予追究。谁知,竟致令日后爱妃惨死!朕,实在难辞其咎!”

苏央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苏妃感朕宽宏,又惦念着族人安危,心生愧意,便答应朕再也不离开皇宫。朕也是太过高兴,一时只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便不顾朝臣反对,命人在西京建造避暑行宫,而忽略了酆镜翌的行踪!”

“他……”还会来么?身为一国之君,就算自己想要以身犯险,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他趁着朕带领朝臣巡幸西京之际,三番两次派人潜入宫禁内苑,要带走苏妃。苏妃自然不肯,如此反复纠缠,到最后,他一意用强,竟至失手将你姐姐杀死!”

苏央心间猛地一抽,手指不觉握紧了颈中系的绿玉坠。姐姐她……竟是死于酆镜翌之手?

那个人……不止是为苏黎带来大灾难,也是姐姐命里的克星。

当日姐姐离开苏黎,她曾想,这一辈子,纵然去国离家,失去自由,但总算求得一份安宁。

可谁知,到最后,便连这一份安宁,也不可得。

“我懂了!原来皇上赐臣妾无上的富贵与荣耀,不过是想令那酆镜翌空欢喜一场。他要杀的人并没有死,还在这宫里,仍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苏央似笑非笑,弯弯的眉峰扬了起来,似一柄锋利决绝的刀。

姐姐若未死,封镜翌便绝不会罢休,前些日子潜入宫中的刺客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件事,还没有完……

远远没有完……

“大哥?大哥?”容妃紧赶两步,想要拉住那个一时沉不住气的人。

今日,本是因义兄聂行歌保护苏妃有功,皇上特意恩准她回家省亲,探望母亲和兄长。席间无意中说起,皇上为了给苏妃压惊,又重提旧事,命人继续赶建西京的避暑行宫。

修建行宫一事,当年曾遭到朝臣的激烈反对。

不想皇上一意孤行,甚至亲往西京监工。

后来,却不知何故,这件事不了了之,从此无人再提。

外臣不明所以,满心欣慰,以为皇上终被忠言所感,收回成命。实则是因为原苏妃身故。及至后来苏央进宫,又在宫中大兴土木,建造冰园。

世人只骂苏妃妖媚,却不知前前后后其实是有两名苏妃!

容妃言谈及此,未料,一整日下来,聂行歌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了晚间,他送她回宫,也是凑巧,远远地竟会看到从来不出冰园的苏妃娘娘,斜倚九曲回廊的背影。

曲栏幽榭,风送荷香,

容妃和聂行歌同时止步,彼时,她看到他眼里,全是那临水照影翩然若仙的女子。

“大哥,不要去。”

暮色四合,她站在荷塘这岸,看聂行歌一步一步走上曲桥,一步一步行往对岸……她心中焦虑,却又无可奈何。

她承认自己不是聪明慧黠的女子,却也知道,苏妃深得皇上宠爱,若是一意孤行与她作对,怕终究会触怒皇上。

尤其是大哥聂行歌,上次苏妃戏言,让皇上杀死大哥,群臣激起义愤,纷纷上书盛赞大哥而斥责苏妃。

如此行径,无疑是让皇上对大哥更为疑忌。

她无法可想,才不惜以宫闱禁忌之秘密来化解大哥与苏妃的仇怨。幸而得上天垂怜,那晚,她话还未说完,宫中潜入刺客,大哥以命相护,保得苏妃平安。从此可算功过相抵,恩怨两偿。

那些大臣们便再也不能借题发挥。

总算雨过天晴,谁知,大哥竟又为了重修行宫一事,前去与苏妃交恶。这怎不让她心急?

聂行歌在苏央身后站了片刻,忽然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当日,被一剑伤及肺部,至今未愈,落得一个咳嗽的毛病。

苏央回首,看到他,脸上立刻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原来是恩人在此!恩公既有病在身,为何不在府中休养?”她眼风一瞟,见到荷塘边亭亭玉立的容妃,嘴角轻轻扯开一抹笑,“如此良夜,有美在侧,的确是赏天、赏月、赏花、赏景的好时光,只可惜,苏央一介蛮女,在这里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瞧出什么名堂,实在是辜负了美景良辰。本宫还是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

说完,她盈盈起身,朝聂行歌点了点头。

容妃这边已是两颊飞霞,心里不免凛凛然打了个突。世人都说苏妃妖媚,不似平凡女子,果然,她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只一眼,便被苏妃看穿。

惶惶之中偷眼觑向聂行歌,他倒是一脸坦然,容妃安心之余却又觉得凄然。

当日,连皇上都以为聂行歌对她有情,是以才会试探于他,要纳她为妃。谁知,他满口应允,一心一意为她筹备婚事,半点勉强也无。

朝臣们私下议论,说聂行歌懦弱无能,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拱手奉送给了皇上。

他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聂行歌不过是怜她孤苦,视她如亲妹罢了。但今生,她能被他当做妹妹一般看待,能做他的亲人,她已知足。

因为在他的心里,唯有聂家,唯有聂氏一族的荣耀!

直到这一个苏妃出现……

他看她的目光竟是那样不同!那样复杂,那样惆怅。

“娘娘请留步,臣有一事想向娘娘请教。”

“哦?不知恩公有何事不明?”苏央顿步回首,一双秀目静静地望着他。他看起来似乎更加憔悴了,双眉低沉,隐隐似压着无限心事。

她心里一痛,不觉一阵怅惘。

这个人,离她如此之远,却又如此之近。塞云横剑望,山月抱琴归。他是天边一片云,他是檐上一弯月,似乎张眼即望,却又总是遥不可及。

“臣听闻皇上有意重修西京避暑行宫,不知娘娘可知此事?”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苏央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抹苦涩的味道,“既然连闭门养病的恩公都知道了,本宫说不知此事,恩公会信么?”

聂行歌道:“保护娘娘的安危,是臣的职责,娘娘不必记挂在心,更不必称呼臣为恩公。”

“将军的意思是说,你我之间,无恩无仇,其实什么都没有?”

“娘娘仁慈,天下的臣民都是娘娘的子民,如今,战祸四起,民生艰困,还请娘娘体恤民情,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民情?”苏央冷冷地挑了挑眉,“射月国的民情与我何干?”

“娘娘此言差矣。别说射月苏黎如今已是一家,就说娘娘嫁于我皇,便是……”

苏央挥手打断他,“我没有将军那么伟大的情操,不懂得忧国忧民,苏央心里只想着一个人,只能做一件事。多了,苏央背负不起。将军一心为国,舍弃自身一切,岂不知一心除害者,亦是那为祸人?”

“娘娘还道天下战乱,都是因行歌一人而起?”

“战乱是不是因你而起我不知道,不过那些被征来修建行宫的民夫却的确是因你而受苦。”苏央侧头斜睨着他,见他剑眉深锁,愁绪满怀,不由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她面前甚少展露欢颜。

不是刻意恭谨,便是冷目相对。

独独只有那一次,她第一次见到他,他跨马而来,俊美的面容如同神祇。他在马上对她微微倾身,带着如初晨阳光般的笑容将她抱上马背。

那一年,她十二岁。

记忆定格!她总是记得有那么一个少年,总是记得他脸上那一抹充满着蛊惑与引诱的笑容。

他说,来吧,不用怕,跟我走。

她便毫不犹豫地向他张开了双臂。

任由他将她的命运从一个死亡的绝望带向另一个死亡的绝望之中。

如果说,酆镜翌是姐姐命里的克星,那么,聂行歌又何尝不是她的灾难?

当年他说:“来吧,跟我走。”一语成谶,她的心便真的跟着他,这么多年,始终找不到出路。

“娘娘这句话又从何说起?”聂行歌还是皱着眉头。

她便轻轻笑了起来,“将军难道忘记了么?那一日,若是你没有将射向本宫的银箭折断,皇上便不会为本宫重修行宫,也便不会在民间强征民夫。”

聂行歌的脸色变了几变。

她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他真的在后悔,当初为何心软?为何不真的一箭射死她这个祸国妖妃?

会吗?他真的会后悔吗?

他真的会杀她吗?真的会吗?

“行歌永远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聂行歌瞪着她,他很少动怒,就算不悦,也只是紧蹙着眉头,但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凛冽锐冷的寒气,使他整个人形如一柄铿然出鞘的刀,让人不由得胆寒心怯。

但她不怕他。

她悲哀地发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微笑的,受伤的,生气的,疏离的……都让她着迷。

“将军若没有什么事,本宫想回宫歇息了。”苏央再度背转过身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步一步,踩着他来时的脚印,沿着回廊向对岸走去。

有些话,放在心里,说了真如不说。便好像她,在他受伤那夜所说的话,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或许,说了也等于没有说。

还是那对岸的女子聪明,聂采容,她的一生都将埋藏着一个永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说到底,她和容妃,其实是一样的,爱一个人不在于要不要让他知道,而在于,知不知道他到底爱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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