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压下心中的惊慌,镇定的说道:“我明白。只是,府里剩下的那些黄金怎么办?”
“来不及都送出去了。”刘曜一咬牙道:“都散了吧。拿一百万两出来分给北苑几房;剩下的分给族里旁支,大大小小也有数百户人家,按照人头悄悄的分到他们每户,估计也就不剩什么了。就当是补偿这些年嫡支对他们的忽视和压制吧。金库里只留些银两应付抄家,其余的就全都分了吧。”
蒋婷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是一想到要分给三房四房那么多金子,心里稍微有点儿不得劲儿,于是问道:“不能多分给旁支一些吗?”
刘曜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分,而是这些金子是祖宗留下来的,若是旁支占的比嫡支多了,到时候闹起来太难看。而且,旁支都是普通人家,若分得太多,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也不好处理这么多金子。而北苑几房的外家几乎都是岭南有头有脸的世家,却是不用太担心这些。”
蒋婷不言语了。什么嫡支旁支的?他们一家就占了六百万两呢,这又怎么说?说这些,不过也都是找理由罢了。说到底,还是远近亲疏不同罢了。
已经做了决定,刘曜立即就开始动了起来。可是他也明白,越到敏感的时候,就越不宜轻举妄动。然而,金库里藏着一把“夺命铡刀”,由不得他不想办法。
最后,刘曜决定干脆挑明了分。不过就是把分金子,换成分家产。谁都知道如今的景王府是多事之秋,分家也算规避罪责的一种方法,并不显眼。
首先第一步,是二房与北苑的其他几房分家产。刘曜身为世子,在分家产上占据了先天优势。不过,这会儿他并不贪图这个,因此对待家产的分配上,除了自身应该占有的部分,并不贪图别的。于是几房凑在一起,将王府原本的产业在几位家族长老面前分清楚了,再将北苑的那一道院墙封死,那几房就算是各自分府了。
当然,按照三房四房的心思,分府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分府前的前一天夜里,刘曜用马车悄悄的往各家运了二十万两黄金。就连刘旭那儿,他都送了二十万两过去。刘旭的岳父家是岭南富户,当天夜里便将金子都转送了出去。于是,第二日整个王府的家产就顺顺当当的分好了。
景王府分家之事,按理说就只有各房与几位族老知道同意即可,与别人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一般的家族分家析产不算什么,可是景王府目前仍旧是岭南郡的藩王府。就算只是家族分产,按理说那也是大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分了,好像有些不合情理。
于是,兴元城内的各位官员们,便聚到府衙里去找新来任职的首府大人拿主意了。这件事,要不要管?要管的话,该怎么管啊?
首府大人听说之余,忍不住摇头叹息,暗暗对这个昔日强势的家族现出颓势而感到几分莫名的失落,更是对这一群下属的智商感到伤感。真是一群饭桶啊,这会儿景王府爵位还在呢,主持分家的可是名正言顺的藩王世子,他们怎么管?管得了吗?于是,首府大人摆手将一群人都赶出去了。
刘曜特意等了一天,见官府并没有插手的迹象后,暗暗放了心。官府不插手,至少说明朝廷对景王府的态度还算温和,并不激进。不激进就好,这会儿他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官府硬要插手,他就算这一时靠着尚未被褫夺的身份将人压下去,也是给自己的未来找麻烦。
隔一日,景王府一脉的旁支各房都得了消息,王府内有些存银要分与大家共享,让各家家主都快快按照各家人头去领银子。这一下,整个岭南都沸腾了。
有好事者打听出来,王府一脉的旁支每家每户按人头一人可得二百两银。于是大家就算了,刘家人几代传下来,一直子孙繁盛,现在光是旁支上上下下也得有近千人吧。这么一算,世子爷竟然分出去二十多万两银子啊!果然是王府新一代的继承人啊,就是有气魄!可惜啊,大好形势都让一个不肖庶弟给毁了。就算这次世子爷拉拢了族人,恐怕这王位也不保喽。
当然,领银子是假,分金子是真。但这些消息都是到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传出来的。是以,外人并不知晓那些刘家人从王府里抬出来的箱子里,装的并不是银子,而是金子。而得了金子的族人们,嘴巴自然都严的很,对外统一口径,每人都得了二百两白银,整个景王府已经快被世子爷分空了!
景王府的金库里到底空没空,不等抄家外人是不会知道的。而且,就算真的下了皇命查抄景王府,兴元城的平民百姓们也不会得知具体详情的。
不过,就算得不到结果又怎样?好不容易度过了两年惊惶恐惧的战乱,此时王府分金银这件事情,便成了人们转变情绪和注意力的最佳寄托。就算刘曜并没有要将事情传开的意愿,这件事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兴元城,并呈辐射状迅速的传出城去了。
于是,不等府衙接到圈禁王府的命令呢,景王世子分家财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岭南郡了。然后,事情就开始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从一个书生身上引出的。当消息在整个兴元城全面传开的第二天,某一家饭馆中,几个二流子小混混聚在一起拿这件事当谈资,期间对那位景王世子各种讥嘲讽刺,言语间颇有不敬,甚至含糊夹带着某些十分不和谐字眼。总之,对于景王府的败落和那位“柿子爷”的糟糕境遇,这些小痞子完全是喜闻乐见的态度啊。
主要是,这几年那位世子爷,对兴元城里各种非法小团体的打压实在太重了。像他们这样的小痞子想要收个保护费,混个零花钱什么的,都得小心再小心,就怕传进那位的耳朵里。否则的话,就得跟衙门牢狱里那几百个同道前辈去做伴儿了。哦,听说如今牢狱里也不安稳,虽说有狱卒看着,但犯人太多也不好管。于是现在兴什么犯人自管,有几个老大都快混成狱霸了……
这样的情况下,景王府的败落怎么能不让这些小混混们嬉笑开颜呢?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老天开眼啊!
然而,他们这样的态度却引得别人看不过眼了。坐在邻桌的书生,一怒之下摔了茶碗,拔出佩剑“当”的一声,就将一位正在“嘿嘿”阴笑的小混混手中筷子一斩成四节。
“尔等如此恶意对待救命恩人,实在枉为人也!某这便替天行道,将尔等国之蛀虫灭之!”说着,这位书生又是“刷刷”几剑,转眼将小痞子桌上的酒菜砍成了一片狼藉。
幸而这位书生并非剑道高手,得以让饭馆掌柜和小二在他造成流血事件之前,将那把剑从他手上抢了下来。然后,这件事便闹到了衙门里。
底下的官员们见此事又牵扯到了景王府,顿觉不好审,便又找到了首府大人。谁让他是新来的呢?
首府大人无法只得来亲自提审。待他坐上官位,一拍惊堂木镇压下那几个哭爹喊娘乱告状的小痞子,便直接对直挺挺站在堂上的书生道:“你既然敢上堂而不跪,想来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国法律规应当知晓。国法有令,不得当街无故伤人,你身为士子却明知故犯,当重罚。你可有不服?”
书生对着首府大人长揖一礼,而后道:“大人所言,某无有不服。只是他们几个大庭广众之下,便对景王世子大人口出不逊,大人又当如何?”
首府大人嫌恶的瞥了那几个小痞子一眼,扔了令牌对两边衙役道:“敢对岭南郡王府世子口出不逊,以下犯上,乃是重罪。拉下去,关进大牢,十年后再放出来吧。”
小痞子们傻了,顿时声泪俱下的喊冤起来,可还是被孔武有力的衙役们拖下去了。
那位书生见状满意的一笑,对首府大人再施一礼道:“大人真乃当代青天也,某钦佩之。还请大人判罪,某甘愿领罚。”
处置几个小混混就成了当代青天的首府大人摇摇头笑了笑,又扔下一个令牌道:“认错态度挺好,那便从轻发落吧。二十杖刑,领完了就回家去吧。”
首府大人正了正官帽,没去管愣在原地的书生,一甩袖子背着手就走了。走了几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官案上作为证物的那把剑,对傻眼的书生说了句:“真想报恩就多动动脑子,光会砍人没用,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摇头叹息着,首府大人一步三晃的走了,只留下一位瘦弱书生立在大堂上,双眼流露崇敬的光芒盯着他的背影不放。
“行了,别看了,快滚吧。”
捕头的提醒声惊醒了书生。
书生诧异反问:“可以走了吗?杖刑呢?”
捕头摇了摇头,叹息:“真是书呆子。”
然后,捕头手一挥,重重的一棍子就打在了书生单薄的后臀上。
挨了一棍子的瘦弱书生一瘸一拐的出了府衙。然后,兴元城里又重新开始流传出两年前大皇子造反时,众位官员们弃城逃脱之事。这些事本来已经是过气的消息了,可此时拿来与景王府败落的事情放在一起,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初为了逃命弃城的官员们,如今都能仍旧安之若素的回来继续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怎么那时不顾前线危险,拼死守卫岭南百姓的世子爷和王府的五老爷反而却要被问罪了呢?这不应该啊!就算王府庶子做了坏事,那也跟世子爷、五老爷无关啊!若没有他们顶在前面誓死守卫岭南边城,等到了朝廷的援兵,朝廷能这么快把大皇子打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