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她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好了。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失去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吗？她永远都无法恢复健康了吗？
“……婷儿、婷儿……”
熟悉的呼唤声渐渐入耳，蒋婷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想要撑出一个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曜，我不能有孩子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真的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只要你好好的……”他紧紧抱住她，就像抱住全世界的珍宝。不对，就算拿全世界的珍宝来换她，他也决不会换。她还在这里，还在他眼前，就一切都好。
蒋婷心中很郁闷。原本她叫老神医过来是为了让刘曜安心出去做事的。结果只因为她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便让刘曜更加担心自己，愈发不敢离开她身边了。就算她事后跟他做了很多保证，他也依然故我，好像真的要一直陪在她身边半步不离到天荒地老似的。真是的，她又不会跑了……
蒋婷的心情刘曜自然看的分明，但他还是不愿离开她。外面的事情当然重要。无论是为了保住景王府上下的性命，还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刘曜都需要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不过，那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他能做的，就是在暗中布局，把一切不利因素都往好的方向引导罢了。
事实上，现在真正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并非只有龙座上的那位年轻帝皇，还有天下大势。如今大皇子谋反已被平乱，岭南郡没有失陷，这“势”就还在王府这边。因此只凭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怎么也不可能株连整个王府。
然而，即便如此刘曜也不敢高枕无忧，他必须尽量做好一切准备。因为他不做，也许就会有人因势利导，将那些不利因素变得更不利。
而蒋婷正是因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如此郁闷。她当然知道刘曜并非不做事，只是她不想他在陪了自己一整天之后，晚上还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每日里白天强颜欢笑，晚上思虑万千，这绝对是不利于养生的坏习惯。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累出病来的，她不希望他也变成这样啊。
“如果你真的很想让我放心的话，那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吧。”终于，当刘曜面对她时的笑容中都透着凝重时，蒋婷决定不再忍耐了。既然她劝说不了他，那就陪他一起分担好了。她认真的看着刘曜道：“告诉我你要打算怎么脱罪。还有，外面的仗到底打的怎么样了？我这些日子没有出西苑，也不知道王府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三叔、四叔他们还闹腾吗？你有没有对他们讲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吧。我不想再继续被蒙在鼓里了。”
刘曜脸上的笑容凝住，慢慢转为苦笑：“婷儿，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蒋婷答道：“但是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你不说，我就只能让别人打听了。刘曜，我是你妻子，不是你养的金丝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与我商议，而不应全部都由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刘曜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才答道：“好，我都告诉你。”
说着，他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纸牌，这是蒋婷无聊时弄出来解闷的东西，现如今却是再怎么玩儿也解不了闷了。
“走吧。”
蒋婷一愣：“去哪儿？”
“有些事情，实在不好直接告诉你。你先随我来看看吧。”刘曜伸手拉起蒋婷，带着她出了西苑。
刘曜带着蒋婷来到了王府东苑，径直来到了当初叶侧妃所住的院子。蒋婷诧异的看着这满目荒凉的院子，向刘曜问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一直让人在打扫吗？怎么……”
“没有人了。”刘曜静静的看着已经显出衰败景象的院子，说道：“原来在这里伺候的奴仆已经都放出去了。”
“为什么要放出去？刘曦的妻子和孩子就关在这里啊。”蒋婷终于发现另一处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了。这院子不仅荒凉，而且过于安静，安静到让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是啊，这里曾经死过人的。
蒋婷下意识的往刘曜更靠近了些，抓住他的手问道：“他们……你换了地方吗？还是也都放出去了？”
“死了。”
“什么？”
“刘曦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死了。”刘曜低头看着蒋婷，目光中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那个丫头，叫红榴的。你放她出去后没多久，她又混进了府，悄悄躲在了这里。就在王爷下葬那天，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他们都毒死了。”
“红榴……怎么会？”蒋婷捂着嘴巴惊呼一声，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她根本没用毒药，就凭借日常的食材搭配，就慢慢将人毒死了，真是厉害啊。”刘曜叹了一声，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同情。
“怎么会？怎么会……”蒋婷只觉得难以置信。她不是已经将红榴放出去了吗？她怎么还能再混回来？而且，就算刘曦该死，可他的妻儿都是无辜的啊。那个一直都羞涩可人的红榴，怎么会啊？
蒋婷只觉得全身冰寒，精神恍惚。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无情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做？”
“……是为了报仇吧。”刘曜搂住她，轻声道。
是了，当初红榴会害她流掉孩子，就是受了别人胁迫。可后来，红榴的家人还是被杀了。而胁迫红榴的人，最后查清楚了，是叶侧妃的人手。可叶侧妃的死，又让整个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断了所有线索。因为如果叶侧妃真是为了世子之位害她，就不应该自杀。如果不是的话，当初又为何要安排红榴这枚棋子？不过无论如何，红榴家人的死，跟叶侧妃是脱不了关系的。
不对，叶侧妃不是已经死了吗？杀害红榴亲人的仇人已经死了啊，她还要报什么仇？难道是因为自己吗？因为害自己失去了孩子，红榴心中不忿所以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蒋婷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轻易的放红榴走，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是她太过轻率，才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婷儿，这都不怨你。是刘曦先种了因，杀了她的家人，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刘曜沉沉叹了一声，紧紧搂着她，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本不想告诉她的，可如果不告诉她真相，他会更加无法面对她。因为，他还要用那个红榴去做一件同样残酷的事情。
“红榴、红榴现在在哪里？带我去见她！”她一定要问问红榴，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吗？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人？
“好，我带你去见她。不过，我与你说这件事，是因我想让她帮我做件事。可是，那丫头现在一心求死，并不听我的……”刘曜顿了下，咬牙说完了整句话：“婷儿，我想请你去劝劝她，让她助我。”
“让她助你……做什么？”蒋婷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刘曜目光沉静的看着蒋婷，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有一个人，我得将她除掉。而红榴的做法，是最好的选择。”
“你让她帮你杀人？”蒋婷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
刘曜看着面色开始转变的蒋婷，语气急切的解释道：“婷儿你听我解释。虽然刘曦死了，但大皇子逃了，那个张晟也还活着。如果不把事情做利索些，让皇上知道了刘曦原本是投奔了苗人，甚至进而知道了叶侧妃的事情的话；那么整个王府或许都要跟着他们陪葬了。我也不想这样，可……”
蒋婷愣住了。对啊，她一直考虑的都只是刘曦的事情，却忘了叶侧妃的事情更加可怕。一个苗人的奸细在王府中作威作福的过了二十多年，她的儿子甚至差点儿就能继承王爵。这对景王府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因为之前这件事就只有他们几人知道，而且叶侧妃也已经死了，她手里头的那些苗人奸细也早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蒋婷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如今刘曜重新提起，蒋婷才意识到事情要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庶子叛逃，还不至于将景王府陷入绝境。可如果再加上窝藏敌国奸细二十多年，与敌国勾结谋反的罪名呢？
“你……要怎么做？”蒋婷艰难的问出口。她知道自己松口所代表的意义，由此才更加痛苦。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到蒋婷终于冷静下来，刘曜暗暗吁了口气。他就怕她太过善良反而失了理智。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愿告诉她这些肮脏的事情。可现如今情况不明，战俘已经开始被送往京城审问，或许不久后等着他的就是一段牢狱之灾，他真的不敢瞒她太多。
“现在那些战俘中真正清楚刘曦身份和来历的人，就只有张晟一个。至于他具体知道多少，我们也没有弄清楚。但有一点他一定知道，那就是刘曦是他们从苗人那里带回去的。这件事一旦被捅出来，等着咱们的就是朝廷的清查，很有可能会将叶侧妃的事情也曝露出来。”
刘曜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在军中时，曾经与张晟谈过。他自知在劫难逃，所以与我达成了交易，要我帮他照顾儿子长大，他帮我隐瞒实情。现在，在张晟被送回京的途中，我已经让他见过了儿子，他也做出了会承诺。只是，此事还牵扯到一个女人，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