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一直很清楚,自己能够到现在还稳稳的坐在世子位上,并不是因为那个名义上的嫡子身份。而是因为他有京中皇室的支持。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都更希望自己能够继承景王府。因为他们担心其他人做主的景王府会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皇室想要切实的掌控住岭南郡,从他这里入手是最方便的。
刘曜对景王府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当然将来他也不会任由皇室控制自己。只不过,在没有坐上王位之前,他并不介意利用这一点优势,来谋取皇室中更多的支持,以达到稳固自己地位的目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景王才一直对他不满意的吧。但对于刘曜来说,一个不支持自己的父亲,无论怎么看待自己都不重要。因为他非常需要得到那个位子。只有做了岭南之主,他才能保证未来的生活可以如自己所愿的快乐和幸福一些。
其实,若当初景王同意他留在京城的话,他根本不会强求那个王位。但景王把他带回来了。那么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就不得不争。他从刚回来时的小心翼翼,到现在完全压制住有景王支持的刘曦和刘旭,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实。因此,他并不以为叶氏这一场以牺牲自己为诱饵的栽赃,能达成什么目的。
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他都能够看出这是一场骗局的话,那么冷静下来的景王,一定也能看得出这其中隐藏的阴谋。
“或许,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败局,所以才想要置死地而后生吧。而且,当年叶家的事情,叶侧妃也有牵连。其实,如果她不死,她的儿子是不可能坐上王位的。因为她活着,就是她儿子的污点。”蒋婷好歹也做了几年的侯府贵女,看问题时还是找得到重点的。她暗暗叹息了一声,又道:“而且,她应该也猜到咱们要找她报仇了吧。你安排的人,连父王都没找出来,她更找不出来了。既然总归逃不过这一劫,倒不如借此倒打一耙了。”
“是这样吗?她那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女人,会为了儿子牺牲自己吗?”刘曜还是无法认同。他的印象中,叶氏这些年就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卑鄙女人。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会为了主动求死。
蒋婷轻轻靠在了他怀里,叹道:“我倒觉得,当初她要求活路,和现在自寻死路,都是为了她的儿子们。这个女人,虽然可恨,但也算可敬吧。”
“婷儿……”刘曜诧异的看着蒋婷,不明白她这番感叹从何而来。
蒋婷感叹过后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不管怎样他们与叶氏都是仇敌,她实在没有必要敬佩仇人。她清了清脑子,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你别管叶氏为什么要死了,咱们之后该怎么办啊?”
当晚,刘曜忍下了心中恼恨,又去了一趟景瑞堂。
刘曜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蒋婷忐忑不安的等了大半夜,见他终于回来了,忙上前去迎接。她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怎么样?见到父王了吗?他怎么说?”
刘曜面色略显沉凝的对她回道:“话我已经都跟他说清楚了,他倒是没有发火。只不过信不信,就只看他自己了。”
自己的随从在叶侧妃死后,突然也毒发身亡了。其实这事儿就像一屎盆子扣在刘曜头上了。无论事后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不过在这样的时候,及时告知景王一下,也能表明一下态度。总比他们藏着掖着,再被景王挖出来误会成杀人灭口的证据来的好不是。
刘曜本来是不想去的,在他看来被误会就被误会了,他还真不相信景王会真的把弑母的罪名安到自己头上。他心里明白的很,景王的死穴就是景王府的藩王爵位。他绝对不会容许在自己这儿把这个爵位弄丢的。因此,刘曜笃定景王不会将这个丑闻暴露出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叶侧妃突然得了疾病暴毙身亡。
但蒋婷却没有这么大的信心。按照她心中所想,叶侧妃是景王心爱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一定会悲伤愤恨的吧。特别是现在他已经将刘曜当成了假想凶手的情况下,必要的解释还是需要的。至少,及时的坦白,有可能会得到更多的理解。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坏了啊。因此,在蒋婷的劝解下,刘曜才会在晚上专程去了一次景瑞堂去见景王的。
实际上蒋婷也没有对结果抱有太大的期望。她也知道刘曜不想去见景王,但她总觉得像这样父子相疑实在不好。凭她对刘曜的了解,总觉得这家伙虽然表面上对景王态度冷漠,但心底里还是很渴望父爱的。这一点,从他对刘曦与刘旭平日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从蒋婷的观察来看,刘曜似乎并不怎么怨恨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每当谈到他们时,他的目光中并没有恨意。但他对他们的态度却很恶劣。按照蒋婷的理解,这叫嫉妒。他应该是嫉妒那两人可以得到景王那么多的关爱吧。
所以,蒋婷今天才会极力劝说刘曜再去见景王一次,心平气和的将事情跟他讲清楚。本来她是打算跟他一起去的。就算不能帮着刘曜打一打亲情牌,至少有她在,景王也不至于像下午时那样不给刘曜半分面子吧。可她却被刘曜拦住了。他并不以为这样做会有什么作用,但既然蒋婷说了,他便去做好了。但若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受委屈,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刘曜走了后,蒋婷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今天下午景王刚打了刘曜一巴掌,一个晚上的时间能消气吗?还有,爷俩会不会再次吵起来?
不久后,她便开始后悔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了。就算父子相疑又怎样。整个景王府里,她喜欢的人就只有刘曜一个而已。要是景王真的敢将罪名安到刘曜头上,她大不了借用郡主公主他们的关系,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去。到时候,把景王府都给他们整倒了,她就带着刘曜一起回京城去!好歹她还是个县主呢,光俸禄也够养活他们俩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纠结着等到了现在,终于看到刘曜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脸色却这么差,她心中那份乱就别提了。
“那父王又骂你了吗?他没有再打你吧?”蒋婷上下打量着刘曜,满眼的惊慌意乱。
刘曜看出不对来,忙拉住了她双手,问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他没骂我也没打我。”
“真的吗?你别瞒着我。你脸色这么差,一定又被骂了吧。都怪我,父王他现在正是在气头上,真不应该让你去的。都怪我,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害你又受刁难……”说着说着,蒋婷眼泪就掉了出来。她刚刚甚至想到若是景王真的禽兽不如到诬陷自己的儿子,她就去找景王拼命去。
刘曜展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你放心,真的没事。我就是看不清他的想法,一路上都在想事情,所以脸色才差的。真的没事,他见了我后就一直听我在说,什么也没说,也没问。或许,他那里也查到别的证据了吧。”
“真的没有吗?”
“嗯,真的没有。就一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而已。”刘曜应道。
“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蒋婷舒了口气,抬头看着他问道。
刘曜用手帮她擦着脸上泪水,回道:“不是你说了,要瞒着人去找他单独说吗?因此我来回都是一个人,没有马车自然就慢了。”
“你来回都是一个人跑着的?”蒋婷瞠目。她说最好瞒着别人,是怕若有有心人得知了,又会拿来做文章。结果,谁曾向这人竟然连个人都没带,自己一个人靠脚跑着去的。景王府这么大,从西苑到景瑞堂好歹也有一里路远呢。
“嗯,我没惊动下人,自己去的。你放心,我这几年功夫精进了许多,这点儿路不在话下。”
刘曜没说的是,当他一个人摸进景王内室,被暗卫黑子误当成杀手跟他战了个旗鼓相当时,景王气得脸都白了。这几年他的功夫都是由叶先生亲自指导,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他这么做,不过就是在故意挑衅罢了。他想告诉景王,今天下午他挨了那一巴掌,并不是躲不过,而是给了他面子让他打的。反正有点儿泄愤的意思。
不过这样惊险刺激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婷儿了,让她徒增担心就不好了。刘曜心中这么想着,在蒋婷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笑道:“好了,跑了这么一趟我有些累了,咱们快点休息吧。”
蒋婷顺从的点头,与他相互扶持着一起上了床。等到躺下来后,两人相拥而眠,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感觉着他沉稳的心跳,那颗一直不安的心才渐渐安稳了下来。她暗暗决定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要与他一起面对。她是他的妻,她要做的是与他并肩而立,而不是永远受他保护!
让蒋婷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景王便让人传出了叶侧妃得病暴毙的消息。他们还正在吃早餐呢,便突然从东苑里传出了叶侧妃暴病身亡的消息。等他们诧异之余赶到东苑时,甚至见到了一位赶来救治的名医,正跪在地上请罪。
蒋婷无语的看着那位名医正在不住的向景王磕头赔罪,只因他能力不行救治不力,没能救回叶侧妃的性命,景王刚刚对他发了大脾气。按照名医的说法,叶侧妃是突然得了心悸之症而身亡的。这种病症一旦发作便如河坝溃决,洪水泄流,非人力所能挽回的。